文/任红伟
风景如画的十八寨沟村
从未看过如此低的云,在玉龙纳西族自治县十八寨沟村,海拔两千多米的地方。遥望远处的山峰,似乎只要站在山腰就可以抚摸穿行而过的白云。从丽江到本次全国“村长”论坛的承办村庄——玉龙县十八寨沟村,有3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可以看到奔流的金沙江,时而被跳出来的山峰阻隔了去路,不得不迂回前行。到长江第一湾时,江流于此逆转,形成100多度的急转弯,景观壮大宏丽。公路随山就势,蜿蜒盘旋,偶尔路过江谷边的村落,小溪流水淙淙而过,虽不如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婉约,却独有一番方外之境的韵味。
一路上,望着沿线的青山绿水,我想象着十八寨沟的样子,有九寨沟这样的名景胜地,名字上两倍于九寨沟的十八寨沟肯定风光无限。十八寨沟村是丽江较大的藏族行政村,村民中藏族占了一半多,其余多为纳西族、傈僳族等。正因如此,我们一下车就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美丽的藏族女孩献上的白色哈达。走进十八寨沟村,跨过流水的小桥,走过有藏族风情的走廊,盈满视野的是一座簇新的居委会,居委会的旁边是一座小学,周围山峰林立,一条小溪穿流而过。在参观村寨的路上,有老人和稚童夹道欢迎。孩子们身穿民族服装,戴着红领巾,手持藏式手鼓,为我们表演舞蹈。老人们则围成圈,跳舞,唱歌,以此来欢迎远方的客人。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汇来形容这里的空气,我只能说是澄澈,空气犹如澄澈的流水,是跳跃的,有生命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十八寨沟美丽如斯。
不了解此地的人可能不知道,海拔2600米之上的十八寨沟村曾是玉龙县西北最边远的重点贫困山区。十八寨沟村村委会主任杨四龙是这样描述最初的十八寨沟村的:“我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说这里穷得叮当响,我觉得它是穷得叮当都不响!”据说,那时候的村委会没有围墙,村民在里面圈养牲畜。虽有小溪穿过村庄,但村民喝水仍然成问题。在考察完十八寨沟村后,杨四龙做了三件事:优先发展教育,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依托优势资源发展产业。他首先办了一个寄宿制的学校,这样孩子们就不必每天走十几里的山路。九年风雨砥砺,十八寨沟从教育水平落后、全县倒数一跃成为培养出玉龙县状元的先进村。山沟里考上大学的孩子越来越多,十八寨沟的未来才有希望。用知识改变这个地方的命运,杨四龙一直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此外杨四龙多方筹集资金,进行村庄基础设施建设,修建道路、盖瓦房、为村民添置家具等,基础设施完善了,村民的生活质量才有保障。在继发展教育和基础设施建设之后,利用村落现有资源发展乡村产业经济是杨四龙又一壮举。依托自然资源,因地制宜,打造特色产业,全村培植起了生态猪、洛南鸡、洛北羊和洛西蜜等四大生态产业。洛南鸡供不应求,洛西蜜是野蜂蜜,产业收入逐年递增,村民经济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
杨四龙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第十五届全国“村长”论坛在少数民族地区召开,他感到很荣幸,也很自豪,因为这是在我国历史上的第一。成立少数民族村庄旅游联盟,他筹划了十几年终于实现了,少数民族旅游村庄纪念馆也落户拉市海了。最后他感叹道,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很不容易。
几个小时后,在老人的歌声中,我们驱车离开了村寨。再次欣赏来时的风景时,心情变得不那么雀跃,而是多了沉重。我想到了云南民族宗教委员会副主任岩秒在少数民族村庄发展论坛上的讲话:我们少数民族不能再这么穷下去啦!这一句呼喊是如此的发自肺腑,又是如此振聋发聩!
得天独厚的少数民族村庄
杨四龙的感叹戳中了55个少数民族村官代表最关注的话题,岩秒的话说出了所有少数民族的心声。全国有57万多个行政村,习主席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在农村,特别是在贫困地区。习主席也强调,要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社会,一个民族都不能少。我国少数民族大多聚居在祖国偏远地区,那里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内陆发达地区,少数民族的村庄发展面临的困境更甚。
在10月9号的少数民族村庄发展论坛上,来自中国农业大学的卢凤君教授团队在充分考察调研少数民族地区之后,对当前村庄发展作了提纲挈领的汇报。他们认为当前少数民族地区村庄发展存在的问题主要表现三个方面:生态资源禀赋独特,但保护和开发难度大;绿色有机产品丰富,但市场和品牌价值较低;民风淳朴,诚信文化,但资金和人才获得难。从生产力角度分析,少数民族产生上述困惑的原因是劳动力和劳动工具落后以及对科技依存度低造成的,也在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了相应的对策。
理论必然要和实践相结合才能产生应有的效应,因此,在金博士的报告之后,沈泽江老师以玉龙县宝山乡和石头乡为例,向村官介绍村域经济带的开发项目,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少数民族村官们传达着资源聚合的理念。参会的中国农业协会农业产业化分会、全国工商联农业产业商会、中国国土经济协会研究中心、中国农民企业家联谊会、中国村社发展促进会等协会秘书长也纷纷表态,努力为各村庄发展做好服务工作,搭建沟通平台,促进交流合作。
作为论坛的工作人员,我坐在少数民族村官中间,跟他们交谈。谈民族风情,谈村庄状况。其中一个布依族的村官代表直接从兜里拿出了自己村庄的介绍资料。这个憨厚的不善言辞的布依汉子没有说明来意,但我从粗糙的文字介绍和拙劣的村庄图片中能感觉到他对发展机遇的渴望。而作为“村长”论坛主办单位中的一员,我明白同事们熬夜工作,加班加点,甚至费尽心机用通俗语言讲述项目案例,都是为了让这些少数民族村官听得懂,学得明白。
其实,少数民族有着丰富的可待挖掘的资源,他们有大自然馈赠的生态资源,独特的人文色彩,这些都是现代城市发展所缺乏的。引导少数民族村庄实施“走出去,引进来”发展战略,如何发展人才、开阔思想,引进资金和科技,成为当前的少数民族发展的重要契机。是的,少数民族地区村庄的发展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沟通内外的桥梁,桥梁一旦搭起来,那么实现小康社会便不远了。为了迎接契机,会上成立了少数民族村庄旅游发展联盟,这一平台旨在汇聚智慧,集聚力量,推动少数民族村庄旅游与经济社会发展;中国村社发展促进会发起的“红石榴”帮扶行动,实行名企名村与少数民族村庄的一对一帮扶,资助少数民族村官到名村挂职锻炼,进而开阔思想,谋求发展。少数民族纪念馆也落户拉市海,这个集结了56个民族特色文化的博物馆吸引了大批的参观者,也在少数民族发展历史上留下值得纪念的一笔。
中国“村长”的乡村治理
少数民族资源禀赋得天独厚,如何开发利用资源,除了资金、科技扶持外,我想一个大写的人的作用举足轻重。因为,十八寨沟给了我们答案,纳西族优秀的村主任杨四龙给了我们答案。
沈泽江老师在其著作《走进全国“村长”论坛》的前言中这样写道:“我在调研的过程中发现,村庄带头人观念的转变与创新在村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每一个发展较好的村庄,其带头人在指导村庄发展时都有自己的新理念。”在这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大的环境政策和村庄的资源禀赋。少数民族地区村庄的发展迎来了最好的时代,因为中央高度重视民族地区的发展,全面实现小康社会,一个民族都不能少。那么在这样一个大的前提下,少数民族有自身的禀赋,村庄带头人变得至关重要。
中国村干部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外来嵌入的村官,另一种是本土产生的村官。外来嵌入的占大比例的是大学生村官,而本土村官中比较特殊的一项是富豪(老板)村官,更贴切的一点应该称之为“经济能人村官”,进而产生一种“能人政治”现象。近年来,新兴经济精英在农村迅速崛起,他们积极参与村庄政治生活,甚至主政村庄,成为村庄治理者。在非农经济发达的地区,经济能人治理村庄逐渐成为一种普遍性的社会现象。这是一种新的乡村精英治理模式,是乡村治理的创新。对于农村基层干部来说,无论是地位的获得,还是具体乡村治理过程中,都离不开一定的政治社会资源的支撑。有学者引入“政治社会资本”这一范式来解读中国村干部的乡村治理。在“政治社会资本”范式中,村干部的素质与背景,包括经济与财富状况、政治身份,文化与技术职业状况、道德人格与权威状况等因素都在其评估范围中。“经济能人”作为社会精英,无论是自身的政治社会化过程还是社会政治资本都占有优势,他们的政治社会化过程程度较深,因而对社会有深刻的认识,视野比较开阔,有文化、有思想,因此很容易在村委会选举中脱颖而出。
杨四龙是纳西族优秀的民营企业家,正龙集团是由他一手创建的拥有众多子公司、涵盖多个领域、员工人数近千人的私营企业集团。杨四龙出任十八寨沟村委会主任后,十八寨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蜕变,村民用一份写着1015个名字、按着1015个鲜红手印的报告挽留杨四龙继续任职。杨四龙作为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其视野及胸怀不是普通乡土干部所能及的,其自身的禀赋,尤其是其政治社会化过程是他重要的社会资本。因此,他能选择优先发展教育,利用自己丰富的社会资源来筹集资金,用视野和胸怀来主导十八寨沟村的产业发展,在充分挖掘本地资源的基础上创业创新。当然,在政治社会资本要素中,有一样要素是作为“村长”必备的,那就是道德人格与权威状况。一个民营企业家,要有为村庄发展的奉献精神和责任意识,才能称其为一个优秀称职的基层干部,否则这种能人政治很容易造成个人私欲的膨胀,损害集体利益。而杨四龙正是因为具备了这点,才有了一份印有一千多个手印的请命书。如果全国的村庄,尤其是少数民族地区多些杨四龙这样的能人来为民族发展出力,那么我们离实现全面小康还会远吗?
到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社会,一个民族都不能少,这是我们的愿景,也是我们的目标。全面实现小康社会,我们在追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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