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惊雷与风啸,一蓑烟雨就这样从宋词的梦境中飘然而出。
青山如默,安枕着夜晚的寂寥在时光深处絮语;乌雀、孤蝉、青蛙一齐收拢了丝丝鸣啭,渐隐在浑浊的夏夜,许是,往一方避雨的妙处去了。
须臾,窗外的天幕便氤氲成了江南砖瓦的青白色。远处的山景已遥不可闻,只有近处的鼓点还在敲打,仿佛青春最盛大的伴奏,只为天与地在轮回的交织里短暂地邂逅。
仲夏的雨,少有这样温绵,却依旧能携来些许清爽。“又得浮生一日凉”的感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趣味横生。而春天的雨,圆润悠长、润物无声,只合落在花开花谢处。那时桃花灼灼,云水衔香,有掬不尽的芬芳盈袖;那时落英缤纷,微雨含烟,绕着思绪零碾成泥,亦有余香婉转。
兴许是时节的缘故,肃秋的雨总多了几分萧索和凄凉。雨水近时,少不了薄雾紧锁,看不清、道不明,也舍不了、放不下。远去的游子、出征的良人,永远都是心底那一片不忍割离的柔软。我曾在南国潇湘求学数年,一入冬,便有瑟瑟风雨如约而至,屋后房前、竹林小径,都是洋洋洒洒的雨沫,间或几朵碎晶似的雪花,骨锥一样,欲在这岁末之际剔除世间残留的污秽。后来,时间渐久,我竟也习惯了这样的湿寒,纵然峭冷,却也让人望得见一份从容。
那年阳春三月,被贬黄州的苏东坡酒后与友人一同出游,走到沙湖道中时风雨突至,朋友深感狼狈,四面张望着哪里有避雨之处,唯独他神色安然,在风雨中吟咏自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隐约间,一股清旷超逸、顶风舒阔的豪迈之气迎面而来,让人的心境倏然豁达。
一场雨,见证了太多聚散离合、悲喜忧欢,便成了笔尖缓缓流淌的心事,随一杆狼毫渐次铺陈。但说到底,都是才子佳人依心而归。
有时想,倘若内心再多几分空明与通透,是否都可以在每次遇雨时控制好情绪,留几分超脱的禅意细细品悟?“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门寂山相对,身闲鸟不猜。”方岳这首《听雨》,便颇有梦里身外一览无余的闲适和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雨已经停了。仿佛,此前的夜雨,只是漫漫浮生的一场浅梦罢了。
(向鹏程)
摘自《中国青年作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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