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月节,是以圆月为标志、寄寓着中华儿女团圆的梦想、积淀着中华儿女团圆的心理诉求的节日,它凝聚着中华儿女的心,熔铸着中华儿女的魂。
从祭月到赏月
中华民族有自己独特的月亮文化。月亮称“太阴”,与太阳分别成为中华文化中代表阴阳的“两极”。月亮崇拜古已有之——远古先民看见月出月落、月缺月圆,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支配着大地,心生敬畏。《礼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自周朝起,中国就有祭月仪式,且祭月的习俗绵延不绝,现在北京的月坛即为明清帝王祭月的场所。祭月扩至民间,民众亦有广泛的拜月习俗。
随着文明发展,人们对月亮的敬畏心理逐步减淡,观赏心态逐步加强。长期的农耕社会,使中华民族对月亮自古以来就有细致的体察。阳历 15 号月不必圆,而华人的农历,每月十五总是月圆。正月十五元宵、七月十五中元、八月十五中秋,都是传统大节。太阳总是圆的,而月亮变化不居,中华儿女细致地为之命名:朔、望、晦;上弦月、满月、下弦月;月牙儿、一钩新月、一轮满月。
在对月亮的观察中,人们逐渐发现“月到中秋分外明”。秋分时太阳光线垂直照射在赤道上,一天的昼与夜等长,古时祭月选择在秋分。但秋分多不是满月,农历八月十五是最接近秋分的一个满月之日。此日秋高气爽,夜空如洗,月亮又大又圆,于是中秋节就选择在了八月十五。加之这时正是秋收时节,五谷丰登、瓜果满架,人们的心情最是喜悦。到唐代,中秋节正式形成,赏月逐渐成为全民族的习俗。
拜月赏月萌发的天人之思
宁静而朦胧的月夜,让人澄思静虑。人们在敬畏拜月、融情赏月的同时萌发了天人之思。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写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月亏而盈,盈而复亏,却永远照耀在历史的长空。月亮永久而人生短暂,人生能不能像月亮那样生生不息?屈原在《天问》中发出“夜光何德,死则又育”之问。李白《把酒问月》从“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写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苏东坡承屈原、李白之意,写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中华月亮文化中的人伦情思和天人哲思熔于一炉,炉火纯青。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明月和月宫都是仙界,亘古恒久无须也无从纪年。无须问而偏要问,这是醉了,是“究天人之际”的哲思。月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先在楼阁间搜寻作者,没找到,钻进窗户搜寻,终于找到了这个因思念亲人而无眠的词人苏轼。“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你找我干什么?该不会也因情衔恨吧,怎么总以团之月撩拨不团圆之人?反差越大,思念之苦越深!所以,对圆月的怨责,表达的是思亲的情深、情苦。这是一种憾恨。如何排解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月亮也并不总是圆的,它阴晴圆缺,周而复始,代表着一种流转的轮回。人若能融入其中,也就能参透日月造化之永恒,赞服天地之化育。这样一来,人间之悲欢离合,又有什么可叹的呢?应淡然处之,融入其中,共享明月之美。
从月的自然规律,体悟到人的生存规律,提升为人生哲理,这首词精妙地体现了中华月亮文化的精髓以及传统文人对中秋的哲思。
圆月意象与团圆心理
中华儿女赋予了“月圆”丰富的人伦内涵,“圆”在中华文化里不仅仅是简单的几何图形。古人认为“天圆”,圆是“完整”“周全”“没有缺欠”,“圆”又与“和”“合”内在相融相通。月圆时人们希望人间也团圆,夫妻团圆、亲友团聚、家庭和睦、社会和谐。
这种团圆意识很是宝贵,因为团圆是一种群体意识,强调个人与亲人、朋友和周围人的团圆,强调个人对集体的义务。这种群体意识,造就了国人的整体感、集体观,造就了国人的人伦责任感。
中天皓月还可引发心灵感应,凝聚文化认同。从纵向的时间维度看,月亮纵览古今,可勾起人们对往昔的回忆、对故乡的回忆。李白的《静夜思》妇孺皆能背诵,国人从孩提时代起就把歌颂月亮的诗歌及其指代的文化意象栽种在心里,长大后仍觉“月是故乡明”。从横向的空间维度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光普照大地,中华儿女即便分散在天涯海角,面对共同的皓月也会怦然心动,产生心理共鸣。这是文化积淀形成的民族心理,是文化的共同认同,且越是远在他乡异国表现得越为明显。
国家的团圆叫“金瓯无缺”,金瓯是圆的,没有缺欠,代表领土完整。中华儿女的心灵深层认为我们国家需要各民族大团结,领土完整、国家统一才是团圆、才是圆满。这种大团圆心态,亦是我们民族的性格和心理特征,且成了家国观念生成的重要元素。直至今日,它仍是爱家爱国情怀的具体体现,是民族凝聚力的心理凭借,也是我们圆梦中华的重要精神资源。
(李汉秋)
摘自《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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