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将全力抓好粮食生产放在第一位,全方位夯实粮食安全根基,强化藏粮于地、藏粮于技的物质基础,在疫情影响散去,世界经济和农业生产逐步复苏的环境下,必然将推动我国粮食生产不断增量提质,实现高质量发展。
但是,我国当前粮食生产依然存在着不足和问题。我国人口基数大,而耕地总量却在城镇化、工业化过程中呈现出不断减少的态势,易出现饲料粮供需失衡。因此,人多地少的矛盾是制约我国饲料粮供给的一大瓶颈。
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我国居民食物消费结构不断转型升级,居民对粮食消费的数量趋于下降,对肉禽蛋奶等动物性食品的消费需求在增加,直接扩大了对饲料需求,也倒逼我国饲用大豆原料进口量逐年上涨。
“就此而言,我国粮食安全的潜在危机依然客观存在。”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研究员戴小枫说。
恒生银行(中国)首席经济学家王丹也认为,农业强国的核心是粮食安全,尤其是大豆等饲料粮。可以扩大大豆和油料种植面积,降低对外依赖。
如何加速解决我国粮油危机和多元化问题?领域相关专家表示,要想稳坐粮食安全的钓鱼台,我国需要实施饲料原料多元化战略,开源节流,藏粮于地于技,最终向科技要粮要肉。
供需失衡,粮食安全有结构性矛盾
如果粮食安全存在危机,那么危机来自哪里?
面对这个问题,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饲料饲草处处长黄庆生摆出了一组数据:2022年,我国粮食总产量68655万吨,进口粮食14687万吨,粮食消费总量在8亿吨左右,其中,用作饲料的粮食消费量约3.8亿吨。
根据以往的数据和规律推理,他预测到2030年,我国居民动物产品消费需求总量将达2.94亿吨,带动饲料消费量达到5.1亿吨峰值,而口粮消费需求会进一步下降,“届时,粮食消费的增量需求将几乎全部来自养殖业,保障饲料粮有效供给会成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主要压力”。
“由此可见,我国粮食供需存在结构性矛盾。”黄庆生说。
这一矛盾首先表现为粮食饲用消费占比高,且饲用蛋白产需缺口大。
“我国粮食消费中,饲用比例高达47%。国内粮食提供蛋白总量约6508万吨,扣除居民消费后难以满足饲用蛋白需求。我国养殖业饲料消耗的营养物质中,源于饲料粮的饲用蛋白总量4754万吨,目前69%依赖进口饲料原料提供。”黄庆生说。
与此同时,国产粮食的能量和蛋白结构也不平衡。“我国进口大豆和原产大豆的用途并不相同。”黄庆生说,我国生产的粮食平均蛋白含量为9.5%,远低于人类食物和动物饲料18%的蛋白含量需求,与之相比,进口粮食平均蛋白含量为25.5%,这也成为每年我国需要大量进口大豆等高蛋白含量粮食的主要原因。
“我国口粮安全没有问题,粮食安全的主要矛盾是饲料粮问题,饲料粮的本质是蛋白质饲料原料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刘旭说。
戴小枫也认为,长期以来,品种、技术、配方和养殖模式的原因,我国动物生产产业以玉米作为主要能量饲料、大豆豆粕为主要蛋白饲料,形成了对玉米,特别是进口高蛋白大豆的高度依赖。随着我国人民生活水平进一步提高,生产肉禽蛋奶鱼虾贝藻所需的饲料用粮将出现持续的刚性增长,而这是我国当下和今后一个历史时期粮食生产面临的主要矛盾。
多元替代,资源空间有待拓展
“目前,我国蛋白质饲料原料生产领域确实存在一些‘卡脖子’问题。”戴小枫认为,主要问题包括非粮饲料原料综合利用与多元化发展严重不足;已有的饲料转化利用效率低;新型饲料蛋白质研发尚未形成支撑产业的科技能力等。
他建议,尽快启动实施“国家饲料蛋白来源多元化替代战略”,从生物资源多样性利用、低日粮养殖专用品种培育、高效饲料配方和中国特色养殖模式创建等源头抓起,构建中国特色饲料资源多元化、高效化、绿色化综合利用技术新体系和产业发展新模式,从根本上逐步有效替代高蛋白大豆和玉米饲料原料进口,确保国家粮食安全、经济安全和环境安全。
在资源的多元化利用方面,黄庆生建议,树立大食物观念,充分利用盐碱地、坡地、旱地、沙土地等丰富土地资源,在全国适宜区域全面实施“粮改饲”,种植苜蓿、青储玉米、燕麦、狼尾草、羊草、桑叶、苎麻、大麻、柠条、构树等多种草本、木本高产高蛋白优质饲料品种,建设高标准优质饲料生产基地。同时,综合利用食品等工业产生的大量玉米渣、甘蔗渣、苹果渣、柑橘渣、薯渣、酒渣、咸蛋清等副产品的饲料资源。
黑龙江省农业科学院院长、研究员刘娣建议,要重点支持大豆主产区的种质创新,培育高产、优质、适合不同加工需求的大豆新品种,注重品种的蛋白质含量、产量、耐逆、抗病虫等性状改良,满足市场多元的种源需求;同时,加强优质品种高产高效栽培技术研究,大幅度降低我国大豆生产成本、提高市场竞争力。
中国农业科学院饲料研究所研究员薛敏建议,解决饲用蛋白原料刚性增长的问题,可以“向微生物要蛋白”,利用现代合成生物技术,改良选育高效利用甲烷、一氧化碳、二氧化碳等一碳气体同化工程新菌种,工厂化制造优质菌体蛋白质,可大幅度替代和降低对大豆进口依赖,开辟产业发展新领域。
“细胞培养肉也是一个向科技要粮、要肉的新途径新办法。”南京农业大学前校长、教授周光宏介绍,近年来国际上细胞培养肉的研发进展迅速,2020年12月,新加坡成为国际上第一个批准细胞培养肉上市的国家,“目前,我国细胞培养肉的产业化还存在技术优化、成本降低、市场准入与法规完善方面的挑战,但新技术创造新生活,总的来说,未来可期”。
联合国粮农组织国际黑土研究院院长、研究员韩贵清认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不仅要藏粮于技,也要藏粮于地。“黑土地保护利用关系国家粮食安全。”他呼吁国家设立“黑土地保护法”和“粮食生产特区”,编制“黑土地中长期保护利用规划”,出台“黑土地保护行动计划”,建立“黑土地保护巡视制度”,重视地方科技力量在黑土地保护中的主战场、主阵地、主力军作用,建设“新疆粮食生产战略后备区”。
吃干榨尽,减少粮食与饲料损失
除了“开源”外,如何“节流”是专家们集中讨论的另一个方向。
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科学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李爱科认为,要充分利用我国粮油及其副产物饲料资源,在粮食收购、存储、运输、加工、消费等环节的损失,这方面每年有超过1亿吨的资源量可以利用,通过质量安全、品质营养控制及减损增效技术示范,实现“吃干榨尽”,让每一粒粮食“释放”出全部潜在价值。
他介绍,目前,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针对杂粕的增值利用和谷物副产物的提质增效,分别研发出了产业化集成技术,改变了以往国内外制油工艺中不能直接脱毒的技术难题,开发出稻谷、玉米、小麦加工副产物的综合配套发酵饲料加工技术。
“未来,粮食流通各环节都有待深入研究,如此才能加快构建更高层次、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可持续的粮食安全保障体系。”李爱科说。
“我们这些年的研究与实践证明,推广低蛋白日粮精准养殖的潜力巨大。”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大学教授谯仕彦建议,利用在生猪、蛋鸡、肉鸡上业已取得的成功经验,将低蛋白日粮饲养的技术和模式推广到鸭、鹅、羊、牛、鱼虾和宠物上,还可以选择具有较大开发利用前景的工业氨基酸平衡饲养技术、非蛋白氮尿素饲喂牛羊技术、提高生猪肉鸡氮素沉积率、饲料发酵技术、餐桌剩余食物利用、种养一体化新模式等等,开辟蛋白资源饲料化利用新领域,充分提高蛋白饲料资源的利用效率和转化效率。
对于蛋白资源的饲料化,中粮营养健康研究院有限公司研究员张晓琳提出了用黑水虻对农业废弃物和餐厨垃圾进行资源化、无害化处理的思路:“黑水虻被誉为‘自然界的清道夫’,100吨餐厨垃圾可生产25吨黑水虻幼虫,我国每年9000多万吨餐厨垃圾可生产2250多万吨幼虫,这些高蛋白的幼虫匀浆或者制粉后是非常优质的蛋白质饲料,虫粪还是优质有机肥料。”
此外,对于许多消费者担心的我国食用油生产供应问题,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王汉中表示,我国不存在食用油生产和供给的风险问题,目前的现象和矛盾是饲用高蛋白大豆进口带来的次生问题。一旦市场出现波动,我国可以立即恢复长江流域2亿亩油菜生产产能,启用南方地区8000万亩冬闲田的产能,全面推广“双低四高高密度油菜高产生产新模式”等油菜“新的绿色革命”的成果,确保我国食用油产业自强自立。
“虽然科技不是万能的,但是它确确实实能够改变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科学技术的驱动、引领和支撑下,未来产业革命、人类农业发展、我国农业强国建设,正在展现出的前景,是令人鼓舞的。”戴小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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