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县沙田柚改写柚类发展史

　　柚为芸香科柑橘属乔木，古时又有櫠、椵條、抛、壶柑、櫾、臭橙、朱栾、蜜筩、文旦等多种别称，当前在中国长江以南地区、东南亚、北美多国有广泛栽培。作为全球柚类的原产地和遗传变异中心，中国有着超过3000年的柚类栽培历史和丰富的柚类种质资源。据相关研究，中国柚类栽培种植面积和产量均居世界首位，栽培柚类型超过120个。沙田柚是我国柚类中最具美誉度的主栽品种之一，其衍生后代至少有17个，沙田柚及其品系的栽培面积一度占据全国柚类的半壁江山。

　　古代历史文献中，柚大多是因为果大、花香而被文人们加以记录。南宋范成大著的《桂海虞衡志》载：“柚果,南州名臭柚。”明嘉靖年间进士王世懋的《闽部疏》将柚评价为“柑橘中最下品”。明末福建文人谢肇涮的《五杂俎》亦有载：“今闽、广有一种如瓜者，方言谓之‘抛’。盖其蒂最牢，任风抛掷而不坠地，其色香弥劣矣。”由上可见，作为柑橘姊妹群中的一员，古代南方各地的柚类与柑、橘、橙相比，并不是一种广受欢迎的水果。清代以来，国人对柚果品质评价较低的情况得以转变，柚种植规模得以不断提升。究其缘由，诞生自广西容县的沙田柚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说容县沙田柚改写了中国柚类发展史恐不为过。

　　依据百余年来多位学者的实地调查和文献考证，沙田柚是因发源于容县沙田村而得名。较为可信的观点是，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容县沙田乡木兰塘村的一户夏姓人家获取了两株浙江品种柚苗，栽种在房前坡地上，因管理得法、种质变异，诞生了远近闻名的“沙田柚”。之后，因品质突出，沙田柚在短时间内扩种至了中国南方各地。查阅文献可知，自清晚期至民国中期，广西中东部各县区以及广东、四川、江西、重庆等地均成功自容县引种了沙田柚。以广东省为例，花县、从化、梅县、丰顺、罗定、郁南、封开、德庆、高要、广宁、曲江、翁源、龙川、台山等县在清末至民国时期均引种过容县沙田柚。新中国成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容县仍是国内最重要的沙田柚苗木输出地。据容县档案记载，仅1965年至1972年间，容县调出沙田柚苗木就多达750万株。

　　同时，容县沙田柚也博得了无数的褒赞和美名，恰如1922年海外华人许廑父所撰《粤侨纪闻》所言：“柚子之佳者，必曰‘沙田’”。清末民初的《清稗类钞》有载：“(柚)种类甚多，味甘者贵，产于广西容县之沙田者，曰沙田柚，尤著名，不酸而甜。”晚清重要人物康有为品尝过后，不禁赞叹道：“百果兹冠冕，一切可奴婢。”早在清光绪年间，沙田柚已大量销往粤、港、沪及南洋、北美等地。1933年处，容县沙田柚参加广东省柑橘类展览会，获评沙田柚类第1名。新桂系首领李宗仁竞选民国副总统期间，多派人联络各路要人支持其竞选，馈赠的礼品之中更少不了容县沙田柚。1986年10月，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访问中国，268只容县沙田柚被选送至北京作为款待女王的珍果。这批沙田柚来自县底镇古练村村民冯达才、冯达振的沙田柚园，地方政府为此还奖励了二人自行车。柚类栽培的权威著作、1959年韩有伦所编著《柚》称：“(沙田柚)品质极上”。《中国柚类栽培》(1999年)点评了各地柚品，其中对容县沙田柚给予了最高的评价：“容县沙田柚是世界上最优良的柚类品种之一”。容县沙田柚，百年来一直是广西最具影响力的果品之一，位居“广西三件宝”(沙田柚，浔江鱼，合浦珍珠)之首。

　　蜜香风味浓

　　容县沙田柚素有“柚中之王”“果中珍品”“天然水果罐头”等美名。与其他产地相比，容县的沙田柚独具特色的品质表现为：果蒂呈短颈状的梨形或葫芦形，成熟后果面橙黄色，底部的金钱状印环(俗称“金钱印”)明显;在10月下旬开始适时采收上市，属中熟品种;果肉为虾肉色的汁胞，清甜、无异味、蜜香风味浓。蜜香风味浓郁是容县沙田柚特点，采后常温储藏一段时间后食用，香蜜风味愈加浓厚，口感也更佳。

　　沙田柚的高品质，是容县特有的自然地理条件赋予的。地处广西东南部的容县，位于北回归线以南，气温高热量足，雨量丰沛;夏长而热，冬短而暖，无霜期298〜365天，春夏盛吹海洋来的偏南风或东南风，空气湿热，冬季盛吹从大陆来的偏北风，空气干燥，雨量偏少，属南亚热带季风气候。这样的气候条件，十分适宜沙田柚前期生长发育和后期糖分转化积累、花芽分化的需求。容县“八山一水一分田”，仅丘陵就占全县面积的50%。人们充分利用面积广阔的低山丘陵，积极发展沙田柚种植。全县沙田柚产区有80%以上，位于低丘陵山坡，花岗岩赤红壤和沙页岩赤红壤为主，土层深厚、疏松，土壤pH值在5.4〜6.4之间，这有利于沙田柚树生长发育和品质的提高。有研究证实，容县沙田柚的独特品质与地质背景有关，具体是受华力西期黑云母花岗体含放射性物质影响所致。

　　容县沙田柚的高品质，更是容县人不断进步的农艺措施所成就的。两百余年来，容县人持续钻研栽培技术，创造或发展了坡地梯级种植、低地筑墩种植、驳枝、嫁接、“斜种法”、生物防治、酸柚授粉、阶段施肥、松叶与地洞贮藏、分级销售等一整套传统技术，探索出了“硬枝”与“软枝”、“大叶”与“小叶”等品系分类法，并涌现出了以周宰兴、陈德储、李涛、赵腾芳、卢途、梁世彩等为代表的一批本土专家。清末的《课民植牧讲义》、1913年《种柚法》、1920年《沙田柚》、1935年《调查容县沙田柚情形》、1937年《改进容县沙田柚之管见》、1963年《容县沙田柚及其栽培技术》、1976年《沙田柚》等研究成果，1935年广西农林局容县柑橘苗圃、1975年容县沙田柚场、1979年容县沙田柚研究所、1988年容县沙田柚科学技术研究会、2003年容县沙田柚协会的建立，展现出了容县沙田柚栽培技术创新与发展的卓绝历程。1980至1982年，容县沙田柚连续三次在广西柚子品评会上夺得第1至4名。1992至1998年，容县沙田柚连续四次荣获全国柚类“金奖”。新世纪以来，容县沙田柚或容县陆续斩获全国柚类评比金奖、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中国沙田柚之乡”“全国柑橘产业30强县(市)”“广西现代特色农业自治区四星级示范区”“广西无公害沙田柚生产示范基地县”“国家级容县沙田柚生产标准化示范区”“国家级出口食品农产品(沙田柚)质量安全示范区”“广西特色农产品优势区”“国家级特色农产品优势区”等殊荣。

　　沙田柚造福一方百姓

　　长期以来，容县农民对于沙田柚栽培，已成为历史习惯，家庭散种相当普遍。因为容县沙田柚知名度高、销路好，风气所趋，大多数农家，只要房前屋后、园边塘边稍有些空地，必然会种植几株沙田柚。他们认为，沙田柚易栽易管，而收益长远，是“摇钱树”，哪怕只有几株，都能够满足家庭日常开销。1990年10月，容县十届人大把沙田柚定为“县果”。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起，容县的个体老板、农村专业户纷纷上山建立起柚场，拉开了沙田柚的规模化种植的序幕。2009年，容县开始实施“容县沙田柚扩量提质工程”，种植面积稳步提升。2019年10月，中国首届沙田柚产业大会在容县顺利召开。截至2021年底，全县沙田柚种植面积22万亩，沙田柚总产量25万吨，综合产值30亿元，种植面积、产量在广西各县区中排名第一。沙田柚从业人员超过8万人，现已形成一批沙田柚“万亩镇”“千亩村”和大批种果“十万元户”“百万元户”。

　　近年来，容县重视加强招商引资，发挥企业作用，补齐产业短板。目前，全县已建成容县贡果沙田柚分拣线、容县天气晴农业公司分拣线、容县沙田柚发展有限公司分拣线、金运联合社分拣中心等4条大型沙田柚分拣线，可日处理沙田柚60万斤。通过分拣，能够确保沙田柚持久保鲜，水分不流失，鲜果溃烂减少95%以上，解决了柚农柚果储藏、保鲜的难题。建设完成占地面积30亩的沙田柚深加工生产基地，内有1.5万平方米的观光式工厂和沙田柚博物馆、研发中心以及五条沙田柚深加工生产线，加工产品有沙田柚健康酵素饮料及沙田柚子酱、沙田柚果脯、果糕、沙田柚香饼等系列食品，有效缓解了柚农沙田柚次果销售难的问题。

　　浓郁厚重的沙田柚文化，在容县有着淋漓尽致的展现。沙田柚有“有子”“佑子”“游子”“团圆”“友谊”之寓意，是容县人冬至、春节，以及结婚、亲友团聚、祭祖拜神时不可或缺的应景之物。柚子叶有淡香味，民间认为有医病、辟邪之用，多用来煮水洗头、洗脚。柚花可以制作柚花茶，青柚果可以制作储茶罐、烟灰缸。柚皮酿(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柚皮扣、柚皮糖等柚皮美食是容县人招待外地客人的传统美食。夏纪纲引种沙田柚、乾隆命名沙田柚等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上世纪80年代，容县每年举办“优质沙田柚单株”评选，后来升级举办沙田柚旅游文化节，活动内容更加丰富，热闹非凡，是容县人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近年来，容县荣膺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自良镇“沙田柚特色小镇”入选广西第一批特色小镇，沙田柚王国、容县沙田柚博物馆及若干柚场农家乐的旅游休闲功能日益凸显。柚子灯也是容州城夜晚的一道靓丽风景，给中外游客留下了难得的观光体验。

　　(作者单位：华南农业大学广州农业文化遗产研究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