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80年代的农村,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梦想着“跳出农门”。上学,是当时屈指可数却是最为明亮的圆梦之路。黄花,则是家乡湖南邵东农门子弟能够上得起学,为数不多的寄托。一根根黄花,不知承载过多少农家人的希望与梦想。
黄花,也叫黄花菜、金针菜,又名忘忧草、萱草花。家乡邵东是黄花的原产地。只是农人埋头自耕,顾着收成,只取其花蕾,换得些收入,对这些“雅识”可能并不知情,因而小时也从未听人说起。只记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种着黄花。那是奋发的一种花,叶细而柔弱,花蕾却笔直向上,根根如针。一到夏天,漫山遍野,满眼黄花。那是丰收的色彩,也是辛酸的颜色。
花期一到,黄花便需天天采摘,且只能摘于花蕾将开未开之际。这恰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大概中午12点到下午2点之间。早一时,花蕾不够饱满,既卖不上价,也分量大减;晚一时,一旦开花,则分文不值。为赶在开花前摘完,吃完中饭,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便要动身上山。种得多的村民,中饭也是来不及吃的。
湘地湿热,晌午时分,烈日当头,黄花地里丝丝冒着热气,如同蒸笼。为了避免蚊虫叮咬,往往还得穿着长裤长袖。孩童走在比自己还高的黄花林里,只需片刻,便会湿透全身,汗水浸润得眼睛都难睁开。尽管如此,黄花往往是村里人家一年最大的收入来源,新学年的学费与想添置的衣裳,全指望着它。也正因如此,大家在采摘之时,小心翼翼,生怕落下一朵已到时节的黄花,也生怕多摘了一朵未长足的花蕾。
苦累之时,望着“无尽”的黄花,我也曾一气之下,把刚出的花蕾尽数打落地头。背篓里一日日减少的黄花,哪曾瞒得过祖母。只是祖母心慈,不曾责备,待以为我已睡着,却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偷偷抹着眼泪。虽“浪子回头”,我也心知,终不如上一代人能够吃苦耐劳。乡邻们常说起,祖母年轻时,领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大山深处,手锄肩挑,硬是开垦出几十亩地来,其中就有不少黄花地。
“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祖母虽已不在,看到黄花,我总会想起她,想起她的自强来。如今,叔父们早已远离了挨饿的日子,我也上了大学,跳出农门。一代不如一代辛苦,却一代比一代过得富足,这得益于时代与国家的改变。但也正是一个个微小而又平凡的人,一代又一代,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如同黄花一般自立自拔,自强不息,改变着这个国家,不断创造新的时代。
我愿黄花不老,愿这种改变来得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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