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粮食生产具有明显的地域分工，这在提高粮食市场效率的同时也加大了市场风险。近期，俄乌冲突成为全球焦点。作为世界重要的粮食、能源出口国，俄乌的地缘政治波动必然会给全球粮食市场造成冲击。

　　俄乌冲突对农产品价格和贸易的影响

　　2021-2022年度，全球粮价迎来新一轮涨幅。截至4月10日，CBOT的主要农产品收盘价分别为小麦386.5美元/吨、玉米282.2美元/吨、大豆620.6美元/吨，相较于俄乌冲突(2月22日普京宣布乌克兰局部地区立国合法前)前同比上涨24.5%、13.8%、5.5%。事实上，俄乌冲突前，由于美国、巴西等农业产区受气候影响，全球需求强劲以及供应链问题，粮食价格已达11年以来最高水平。根据国际谷物理事会(IGC)的数据，粮食库存正面临连续第五年下降，联合国预测全球食品价格可能会再飙升22%，而俄乌冲突进一步推高了上涨水平。以小麦为例，从2022年1月23日到2月23日，其CBOT收盘价格涨幅约为8.4%。而俄乌冲突后一个月内(2月23日-3月23日)，其涨幅飙升至33.5%。在俄乌冲突高峰期(即2月23日美国实行经济制裁后)，短短两周内涨幅近55.6%。这与俄罗斯为全球第一大小麦出口国、乌克兰作为全球第五大小麦出口国不无关系。俄乌两国占全球谷物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其地缘冲突对粮食市场的影响不言而喻。长期来看，疫情与地缘冲突形势不容乐观，疫情影响农业生产，能源价格高涨推高农业生产成本和物流成本，有些国家出口限制政策扰动国际市场，重要的农资要素——化肥也出现短缺。据此判断，全球粮食价格上涨将会持续一段时间。不管是国际粮食市场的波动还是俄乌出口受阻给我国带来的进口缺口，都势必影响到国内粮食市场。面对严峻的国际形势，需要明晰此轮地缘冲突对我国农产品价格的影响机制，以有效应对系统性风险。

　　俄乌冲突对农产品价格的影响机制

　　从世界粮食市场的需求变化来看，俄乌是中东、北非乃至全世界的重要粮仓，在俄乌出口骤减、市场制裁不断的情况下，世界粮食市场出现一定缺口，埃及、土耳其等国家转向美国等国购买，粮食价格存在着上行压力。其次，从世界粮食市场的供给情况来看，澳大利亚、美国、印度已经提高了相关农产品出口量，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世界供给不足的现象。然而2022年度全球小麦、玉米等农产品库消比均处于低位，南美旱情也严重影响了大豆的供给，即使没有硬缺口，粮食价格的上涨也难以避免。最后，从我国粮食市场的进口来看，乌克兰是我国玉米、大麦、菜籽油的主要来源国，2021年进口量分别为824万吨、362万吨和89万吨。而俄罗斯是我国油料、油脂重要的进口来源国。当前俄乌冲突造成的港口停运等问题已经波及了我国与乌克兰的往来贸易，尽管我国与俄罗斯贸易仍在继续，但在全球制裁的背景下，俄乌冲突带来的交易成本上升也必然会反映在价格上。综上所述，俄乌冲突对中国粮食安全的影响主要是影响价格。

　　短期来看，推高小麦、玉米、油料等产品的短期市场价格。

　　俄罗斯和乌克兰是全球农产品出口大国，特别是小麦、玉米、葵花油等产品，乌克兰因为战争导致出口基本停滞，俄罗斯因为制裁出口也受影响，中国是农产品进口第一大国，虽然中国从俄乌进口量不大，但俄乌冲突仍对中国国内和进口农产品价格产生影响，具体机制如下。

　　首先，原进口俄罗斯和乌克兰农产品的国家(包括中国)转向其他出口国，比如美国，从而影响全球市场价格。目前全球玉米、小麦价格显著上涨，进口价格显著高于国内价格。以玉米为例，美国5月船期3号玉米进口成本估算价为3229.50元/吨，而同期国内玉米期货价格为2970元/吨，进口价格高于国内价格约8%。此外，近期由于俄罗斯的出口限制，葵花油国际价格仅在3月份就上涨1000多美元，达到创纪录的每吨2570美元。

　　其次，农产品之间存在较强的替代性，尽管如葵花油一类的商品在我国植物油消费中只占4%，但俄乌出口农产品价格的上涨会传导到谷物和其他油类产品，导致粮油价格的集体攀升。联合国粮农组织4月8日报告披露，2022年3月粮农组织食品价格指数为159.3点，环比上涨12.6%，同比上升33.6%，继2月攀升至1990年该指数设立以来最高水平后，再创新高。截至4月10日，大麦、高粱、植物油等产品进口价格均显著高于国内市场价格。

　　最后，我国的谷物和植物油等产品的供求缺口呈现出逐年加大的趋势，国内外市场联动性较强。2021年，我国农产品国际贸易逆差达到1354.7亿美元，增加42.9%;其中，谷物净进口6275.6万吨，增89.0%;食用油籽贸易逆差565.2亿美元，增35.6%;食用植物油贸易逆差113.7亿美元，增33.6%。畜产品贸易逆差463.1亿美元，增9.9%。除了蔬菜、水产品等少数农产品，其他全部处于长期净进口状态。根据农业农村部预测，2022年我国玉米产量与消费量缺口约达1500万吨，大豆产量与消费量缺口超1亿吨。这些农产品的需求需要依靠国际市场弥补缺口，全球农产品市场价格的大幅度上涨，必然引致国内农产品市场价格的上涨。在国内外联动性较强的背景下，国内小麦玉米等市场价格已经出现较大幅度上涨。截至4月10日，大连商品交易所的玉米期货价格为2848元/吨，相较2月22日上涨370元/吨，涨幅约13%。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全国粮油产品批发价格指数从2022年第6周(2月1日)的113.87上涨至第12周(3月29日)的116.28，涨幅较大，转折点在于第八周(2月18日)，这也是21年来指数首破115。

　　俄乌冲突导致全球能源价格大幅上涨，国内也紧随其后。俄罗斯作为全球关键的能源生产国，天然气和原油的产量分别占全球的17%和14%。俄乌冲突发生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加大对俄罗斯制裁，严重影响了俄罗斯对全球能源市场的供给，显著推高了国际能源市场价格。我国的能源供给对外依存度也较高，原油进口占国内消费量超过60%，在全球能源价格飙升的背景下，国内能源价格也大幅上涨。其中，汽油价格从2月初的9000元/吨上涨至10115元/吨;柴油价格也在3月内上涨了约1085元/吨，涨幅约15%，接近2008年历史高点，进而既影响进口物流运输成本，也影响国内物流运输成本，从而会推动农产品价格上涨。

　　长期来看，影响小麦、玉米、油料作物的生产，对未来一段时期内的主要农产品供给产生冲击。

　　乌克兰新作物种植骤减，长期来看会影响到我国国内农产品价格。乌克兰小麦、玉米的主产区与军事冲突区高度重合，乌克兰的农业生产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主要体现在对下一季度播种的影响上。根据分析机构APK-inform估计，乌克兰2022年春播种面积只有470万公顷，比上年的770万公顷减少39%，且冬季农作物耕地损失更大，可能达到41%(310万公顷)，这将导致粮食产量下降约54.6%。从流通角度看，每年10月至次年5月和8月至11月分别是乌克兰玉米和小麦的集中出口期，目前港口运输受战争的影响完全停滞，即使8月份能够实现停战，港口运输能否完全恢复还是个问号，从而必然影响乌国谷物的出口，加剧全球粮食供应担忧。从我国2021年的进口情况来看，乌克兰虽然是我国玉米第二大进口来源国，但去年我国进口玉米仅占国内总供给量的10%左右，进口小麦占7%左右，短期看对国内谷物市场影响暂时有限，但全球进口贸易需求将向我国粮食主要来源国——南北美地区转移，或刺激国际粮价进一步上行，并会通过进口成本传导的方式影响国内农产品市场。

　　全球能源价格大幅上涨，将推高全球和中国新季作物成本。国际油价受俄乌局势影响反应剧烈，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已从2月初的89.74美元上涨至4月初的102.78美元一桶。其中，2月25日至3月5日，总涨幅超过30%，油价一度逼近130美元，为15年以来最高水平。受油价上涨影响，市场将推升农业产业链成本及生物能源替代需求，从而进一步推高今年的新季作物成本。从成本端来看，油价上行将推升农产品生产及运输成本，我国玉米、水稻等农作物生产过程中约9%~21%的成本项为原油相关成本。从需求端来看，生物能源替代需求提升，将拉动玉米等农产品成本上升。

　　俄乌为化肥出口大国，冲突将推高整体作物成本。俄罗斯是世界第一氮肥出口国，也是第二大磷、钾肥出口国，化肥贸易占全球约13%。2021年，俄罗斯生产的氮、磷、钾肥分别占全球市场份额的10%、7%和20%。从化肥的生产要素市场来看，天然气也是生产氮肥的重要原料，各国对俄的制裁已经造成了全球化肥价格上涨。截至4月10日，美国已取消对俄的化肥制裁，欧洲仍在制裁中。而俄罗斯上月已宣布只对友好国家进行化肥出口，这一事实将进一步加剧化肥价格波动产生的影响。总之，新季作物播种的化肥成本上升会使全球及国内农资价格显著上涨，进一步推高全球和中国新季作物成本，并对未来一段时期农产品的生产造成影响。

　　对策建议

　　分级管理，防范风险。中国是农产品、能源、化肥进口大国，在全球市场价格大幅上涨情况下，要控制所有产品价格的涨幅难以实现，因此要进行分级管理。首先是保底线，即保口粮市场价格稳定。按照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精神，抓好粮食和主要农产品生产，当前主要是早稻生产，确保同比种植面积、产量双增加。二是保民生，即保低收入群体免受基本生活物资价格大幅上涨的影响，密切关注生活资料价格的变化，探索粮食券等形式避免低收入群体生活水平的降低。三是保生产，加强对农资市场的监控，农资价格上涨过大时适当给农民以补贴。

　　打通壁垒，保证流通。在疫情与地缘冲突的双重冲击下，物流成本不断抬高，国际农产品市场的流通受到巨大影响。对此，我国应该灵活调整农产品贸易政策，围绕重点进口农产品，针对更多出口国，在加强检验检疫的基础上放宽市场准入，适当下调进口关税，完善与有关国家的防疫沟通协调应急机制，加强疫情信息互通、防控经验共享。要畅通疫情影响下的各进口环节，确保进口渠道高效畅通。

　　未雨绸缪，多元布局。俄乌冲突这样的“黑天鹅”事件难以预料，在农业生产全球化分工的今天，我们要坚定“谷物基本自给、口粮绝对安全”的底线，坚定走出去的信心，积极做好风险防范措施。俄乌冲突给我们的启示是，要高度关注海外投资布局的多元化发展，提高我国进口的灵活性，做好风险对冲，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农产品进口国家或地区的选取上也同样如此。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