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畜育种的周期长,工作条件艰苦。培育阿什旦牦牛,是我们团队认准的育种方向,我们会一直做下去,直到新品种诞生。”
“看,这就是刚出生一个多月的阿什旦牦牛!”在海拔3400多米的青海大通种牛场,一个西北汉子怀抱一只牦牛崽兴奋地对我们说。2019年4月,牦牛的第二个人工培育品种——阿什旦牦牛取得国家颁发的新品种证书。它的诞生不仅代表牦牛育种领域的又一次突破,更是解决牧民生产中一系列实际问题的一把利剑,推广之后将产生巨大的社会和经济效益。
被誉为“高原之舟”的牦牛,耐高寒、适低氧,可骑可驮、可耕可驾,是青藏高原牧民群众重要的生产工具和生活伴侣。在青藏高原,还有一群像牦牛一样的人,有干劲、有耐力,为解决牧民的生产问题奋斗终生。他们就是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科研第一线,培育阿什旦牦牛的科学家团队——中国农科院兰州畜牧与兽药研究所牦牛资源与育种创新团队。
“我们是牦牛育种头一家”
世界牦牛品种中两个人工培育品种——2004年的大通牦牛和2019年的阿什旦牦牛,都是几代科学家带领团队攻坚克难,历经数十年培育成功的。
阎萍,团队首席科学家。被誉为“牦牛妈妈”的她,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离开牦牛科研一线;看起来娇小的她,却能驯服力大无穷的牦牛;有点“急脾气”的她,却坚守20多年带领团队培育出阿什旦牦牛;
梁春年,主要负责牦牛新品种培育工作。他是一位沉默的西北汉子,但讲起牦牛来却是滔滔不绝,对各个牦牛品种的地理分布、生长环境、种群数量、生产性能如数家珍,是团队中研究牦牛育种的“技术大牛”;
郭宪,负责牦牛繁殖和功能基因挖掘,简而言之,就是“让牦牛多生小牛”。一般的牦牛两年产一胎,在他的研究和不断试验下,如今阿什旦牦牛一年一胎的比例可达到50%~70%;
丁学智,主要研究牦牛的高原低氧适应性。为什么牦牛能适应高海拔气候?它的身上究竟有哪些秘密?在丁学智的研究中,这些谜底都将被逐渐揭开……
团队中还有许多雄心壮志的年轻人:王宏博、包鹏甲、褚敏、吴晓云、裴杰、熊琳……他们既有试验研究,又有理论研究,既有不同的分工,又有相互的协作,每个人都是“木桶上不可或缺的一块板”。
“若是那时撒手了,我可就被大水冲走了”
团队选择无角牦牛为研究课题,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那时,团队在培育大通牦牛的过程中发现,因为混合了1/2的野牦牛基因,大通牦牛性格较烈。又大又尖利的牛角打斗起来常常造成人和动物的伤害,给牧民的养殖尤其是舍饲养殖造成了不小困难。
培育无角牛品种,在世界上已有先例。像驰名中外的安格斯牛就以无角为主要特征,无角牛不仅减少了牛角对人和设施的伤害和破坏,而且扩大了养殖密度,提高了养殖效益。团队发现牦牛也具有同样的潜力,便确定了以“无角”作为牦牛品种的主要特点。
青藏高原本地牦牛的表型性状多样,有角牛的比例更大。育种的第一步,就是挑选无角的牦牛作为研究亲本。“你要知道哪头牛是哪头牛的后代,搞清楚系谱,才能避免近亲交配,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梁春年说。
根据大家畜育种的规律,能在一代人手中培育一个新品种是无比艰辛的事情。青藏高原高寒低氧的环境,更是随时考验着人的意志。
海拔3000多米的青海大通种牛场是兰州牧药所开展牦牛育种试验的重要试验和合作基地。乘车从牛场场部到牦牛放牧的夏季牧场,一路青草芳菲、河流湍急,山谷接连、云缭雾绕,风景美不胜收。但车窗外的美景却依旧消不掉身体的低氧反应。直线距离只有不到5公里的路程,我们坐车却用了近一个小时。这不仅是山路蜿蜒使得实际距离变得更长,更是因为刚刚下了雨,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让人不禁胆寒,放慢了行车的速度。
在大通种牛场从事牦牛研究35年之久的阎萍至今都记得十几年前的惊险一幕。“我们去牧民家中都要经过宝库河。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河水都涨到我的腰以上了。虽然那次我骑着马,但马也是害怕的,到了河中央突然腿一跪。眼看就被掀下马去,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在急流中死死地抓住了马尾巴,又挣扎着爬上马背。若是那时撒手了,我可就被大水冲走了。”
“你们现在坐着车子都觉得远、觉得累,再往前几十年的交通条件你们更想象不到。”阎萍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一大早就要去赶大巴车,先从兰州坐到西宁。从西宁倒车到大通县,每天只有那一趟车。下了车还要走四五公里山路才能到牛场场部,若是要去更高更远的牧场或牧民家里,那还需要再走好几公里。天气好咱就不说了,若是遇上极坏的天气,那就不是两天三天能到的了。”
跋山涉水的历程,也让每一个数据都格外珍贵。“纯合、杂合”“侧交、控制近交”“体高、体长”……或许一个外行人一听到这些专业的名词就瞬间“头大”,但对于牦牛育种团队来说,却是月月年年重复了无数遍的常规操作。
牛场地处高原,实验条件不足,实验设备落后。“就比如给牦牛测体重,需要十几个人,像套马一样拿着绳子套住牦牛,保架固定十几分钟才能把一头牦牛数据和样本完成。”虽然条件如此艰苦,但团队还是没有放弃。每一个在这里奋斗的人都拥有牦牛般的意志和力量。
20年,在历史中也许只是一个瞬间,但对牦牛资源与育种团队来讲,却是一段漫长、曲折和辉煌的历程。历经20多年的选育,以雪山命名的“阿什旦”牦牛终于在今年4月获得了国家颁发的新品种证书。20多年的选育,是枯燥的重复性工作,同时又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如果阿什旦没有被培育出来,你们怎么办?”
“大家畜育种的周期长,工作条件艰苦。培育阿什旦牦牛,是我们团队认准的育种方向,我们会一直做下去,直到新品种诞生。”梁春年的回答十分坚定。
“他们就是我的‘120’”
尽管两个品种相继培育成功,但团队依然坚守在青藏高原没有一丝松懈,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和牧民们同吃同住,继续观察阿什旦牦牛的生长发育情况,并希望能发现新的研究问题。“每年5~10月份我们都要随着牦牛,去海拔更高的夏季牧场。为了观察牦牛和追踪牦牛的生长发育情况,我们需要到每个牧民家中去测定每头牦牛。”郭宪说,“牧民家住的十分分散,到了晚上我们就睡在牧民帐篷中。一杯砖茶、一块饼子,就是一天的干粮。”
除了科学研究,团队还承担起了培训牧民的任务。牧民都是在团队搞研究的过程中认识了他们。随手留下的联系电话有时就是牦牛急救的“120”,牦牛的疾病、产育问题都能在团队人员热心地回答中找到答案。
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的羊吉才让是养了500多头牦牛的专业合作社理事长,对牦牛十分上心的他经常跑到团队的办公室咨询牦牛养殖问题。“阿什旦牦牛一培育出来,我就马上找到阎老师要求引进新品种。梁老师经常到我们合作社,手把手教我们牦牛饲料搭配、冬春季补饲技术。”羊吉才让满心感激地说。
牦牛生长在严寒的雪域高原上,它适应高寒生态条件,耐粗、耐劳,一生默默地为高原地区的牧民奉献。科学家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们从全国各地来到艰苦的雪域高原,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他们啃干粮、饮雪水,不忘初心;他们将一腔热血转化为对藏族同胞的爱,倾情为他们解决生产问题。
如今,“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新品种证书”等还静静地挂在研究所的荣誉墙上,上面承载了团队数十年如一日的奋斗。团队践行“把论文写在大地上,成果应用到牧民家”的格言,扎根雪山高原,守在牛群身旁,不断发现并解决科研和生产问题,为牦牛的保种和选育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大通牦牛和阿什旦牦牛相继研发成功,下一步还要做些什么?
“育种是个长期的工作,对新品种我们还要不断地选育提高、优化品种、扩大推广,为牦牛的良种繁育和提质增效体系建设服务”“我们已经定位到了一些影响产肉量的有效基因,通过基因选择的方法提高牦牛的产肉量”“天祝白牦牛是世界珍稀畜种,我们想把它培育成专门的景观牦牛,发展藏区旅游业”……
提起未来的研究方向,团队成员各个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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