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发展是人类面对当今全球资源、能源和环境挑战所作出的发展方式和发展道路上的重大探索，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绿色发展理念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中国作为全球经济体发展中的一个大国，在推进农业绿色发展完善相关农业政策制定方面亟须吸取其他发达国家的经验和教训，提升政策执行的效果;同时，我国农业农村经济发展与世界各国的联系愈发紧密，发达国家农业政策的调整对我国农业发展产生越来越显著的影响。

　　发达国家农业绿色发展的历史演变

　　发达国家推行农业绿色发展理念经历了较为漫长的过程，从美国、欧盟、英国、日本和韩国等主要发达国家来看，主要可以将农业绿色发展的进程分为启蒙阶段、快速发展和稳定发展三个阶段。

　　农业绿色发展的启蒙阶段(20世纪前期-20世纪中期)。生态农业、有机农业、绿色农业的发展是农业绿色发展的早期体现形式，也是发达国家最先开始推行农业绿色发展的重要内容。生态农业最早于1924年在欧洲兴起，随后20世纪30-40年代在瑞士、英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得到发展。在此阶段，各个国家和政府主要强调利用新的科技手段对传统农业进行创新改良，形成自然循环的科学模式。但是，由于当时农业在各个发达国家仍然处于较为滞后状态，农业绿色发展实施难度大，科技水平低，绿色农业发展受到的制约大，发展缓慢。

　　农业绿色发展的快速时期(20世纪中后期-20世纪90年代)。20世纪中后期，发达国家的工业高速发展。为了缓解环境污染问题带来的不良影响，发达国家在此阶段进行大规模、高强度的农业绿色发展措施，在生产结构、政策法律制定等方面不断完善，农业绿色发展得到有力推进，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发达国家主要对农业生产结构进行优化改革、对农业技术进行更新，农业绿色发展的推动实施有大量的政策支撑。1950年到1990年之间美国政府相继出台了《农产品贸易发展和援助法》《粮食安全法》《食品、农业、水土保持和贸易法》，在内容中提出“土地休耕计划”“通过土壤保护计划、沼泽地保护计划、农夫条款、遵从条款等保护土地”“乡村发展计划”等一系列举措，旨在对农业绿色发展进行保护和推动。在这一阶段，农业绿色发展在发达国家得到较快的发展，绿色发展理念在发达国家农业发展中的融入度不断升高，农业发展理念和结构得到调整和优化。

　　农业绿色发展的成熟阶段(20世纪90年代-2003年)。在此期间，为了进一步推进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发达国家在农业技术层面、财政层面仍投入较大，形成农业绿色发展的持续动力。同时，发达国家不断增强与不同国家的合作和交流，通过发展农业绿色相关项目，进一步提升大众对农业绿色发展的接受度和应用程度，并取得了较好的成效。美国在这个时期初步建立教育、科研和推广相融合的农业绿色发展模式。在欧洲，共同农业政策的形成对欧洲农业绿色发展具有较大推动作用。奥地利在1995年实施了支持绿色农业发展特别项目，国家提供专门资金，鼓励和帮助农场绿色农业转变。法国在1997年制定并实施了绿色农业发展中期计划，日本在农林水产省推出了环保型农业发展计划，2000年4月推出了绿色农业标准。

　　农业绿色发展的突破阶段(2003年至今)。在此阶段，随着全球生态的不断恶化，农业可持续发展被世界各国普遍关注，可持续发展成为全球关注的主要议题之一，为农业绿色发展再一次突破提供良好机遇。发达国家在这个时期把农业绿色发展的范围和内容逐步扩大，以农村发展和农业的可持续发展为重点，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和方案。欧盟理事会于2003年6月通过了一揽子改革方案，并逐步调整了补贴大农场标准，2005年减少3%，2006年减少4%，2007年以后每年减少5%，减少的费用将全部用在农村发展计划中。

　　由此可见，从发达国家发展整体进程来看，农业绿色发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历了缓慢而曲折的摸索和创新阶段。在20世纪初，发达国家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举措相对较少，认识也相对较为模糊，主要通过价格支撑体系提升农业生产力，但是对于农业生产以及销售中的生态环境污染情况重视程度不够。随着工业化带来的环境污染日益严重，发达国家逐渐注重农业绿色发展的推进，通过采取政策制定、法律颁布以及财政补贴等方式，对农业生产方式进行转型升级，提升绿色发展理念在农业发展中的融入度。同时，关注对象也从农户转移到农村的整体发展，通过制定严格标准对农村土地、河流、耕地等方面进行严格规定。在农业绿色发展的推动过程中，尤其在稳定阶段和突破阶段，发达国家较注重对农民的普及、培训、宣传、应用程度，不断提升对农业绿色相关的项目和合作组织的支撑力度，联结政府、社会和农户之间的关系，加快农户对于农业生产方式理念和运用方式的转变，提升农业绿色发展的落地效率。

　　发达国家农业绿色发展的举措及政策支撑体系

　　法律手段是推进农业绿色发展的主要抓手。发达国家尽可能地运用法律手段对农业绿色发展的相关内容进行强制性管理，保障农业绿色发展在某些原则性内容上的落实程度;同时，政府在发展过程中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相关规定不断更新、突破，根据本国农业发展的现状不断调整，逐步提升绿色发展理念在农业发展中的位置和重要程度;此外，政府在制定政策方面，尽可能的细化标准和内容，对于各个领域的生产标准和界限都予以明确规定，提升各地区实行的精准度。

　　美国在推进农业绿色发展时也颁布了大量的法律规定给予支撑。1990年美国政府制定了《有机食品生产法》，成立了国家“有机标准委员会”。1991年制定《有机食品证书管理法》。2000年12月，隶属于美国联邦农业部的农业市场服务处制定了美国有机农业条例。2002年，美国出台《2002年农场安全与农村投资法案》。2010年美国政府颁布《健康、无饥饿儿童行动》法令，提出有机贸易协会将提供10亿美元的资金用于进行有机食品的试验计划，用于学校食品计划中有机食品的提供。2011年1月，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FDA食品安全现代化法案》。

　　财政补贴等是推动农业绿色发展的有效方式。在财政支撑方面，发达国家普遍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财政补贴力度较大，尤其在快速发展阶段，补贴额度每年几乎成倍递增。发达国家较为注重对农业绿色相关项目的实施和农民合作组织的补贴，有助于推进农业绿色内生发展，提升农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在发达国家推进农业绿色发展过程中，普遍采取财政补贴的方式对农户进行直接支撑。1987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提出的《国家政策与农业贸易》报告第一次提出了以生产者补贴等值及其相关指标为基础的农业政策评价体系，并且应用该评价体系对OECD各成员国的农业政策进行评价。

　　欧盟共同农业财政政策是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核心。1992年共同农业在之前基础上进行改革，采取收入直接补贴的方式，实施农田休耕计划，调整农业产业结构，改善农业环境保护等。2003年6月共同农业政策再次进行改革，核心内容从直接补贴向“单一致富补贴”转化，提升对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视程度，逐渐向农业绿色发展方向贴近。2008年5月欧盟委员会通过新一轮的《欧盟共同政策改革草案》，推动农业补贴与产量脱钩，提升对落后农村地区的财政支撑。目前欧盟共同政策已经成功从实行市场价格支持农产品转化为农业可持续发展。

　　农业技术政策是提升农业绿色发展技术落地的先决条件。农业技术是农业绿色发展的基础和条件，是决定农业绿色发展实施效果的决定性因素。因此在发达国家推进农业绿色发展过程中，农业技术政策的推进是重中之重。与工业相比，农业在开发和应用先进技术上有较大困难，各个发达国家在推行农业技术政策过程中都形成一定的体系。

　　日本对于农业技术政策的推行也经历了较为艰辛的过程，由于日本小规模土地所有者占主要地位，农民在开发和利用先进科学技术上困难更多。因此政府从多方面进行综合性的支持。首先，日本各级政府都设有完善的农业科研和试验机构，而且相互协作和配合，形成全国性的科研试验网。据统计，日本共有各类农业科研机构752所，科研人员37119人，其中农林水产省直接管理的农业、食品和植物科研机构6个，农业试验场、农场和种畜场42个，肥料、饲料、农药和畜用药等检验分析机构15个，动植物检疫机构6个。1960年以来，日本农业科研经费不断增加，1976年达1518亿日元，约占政府科研经费总额的30%。其次，日本政府建立完善的推广制度。为了进一步推进农业技术成果在各地得到广泛应用和推广，在全国建立了完善的推广普及制度，研究成果需在各地方的农业试验场进行试验，确定其推广价值，再将其提交给当地农政局和基层农业试验场进行论证认可。加上基层农业合作组织的农业指导员和在市盯村政府的农业技术员，共同形成完整的技术指导和推广力量。

　　农业科技人才培养政策是农业绿色发展的内在动力。农业人才是农业绿色发展的根本，也是促进一个地区或国家农业绿色发展能力的核心和关键。因此在各个发达国家制定政策过程中，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方向是针对农业人才的培养。美国在农业科技人才培养中主要通过构建科研、教育和推广“三位一体”体系。同时，在体系制定中美国政府通过颁布相关法律政策予以保障，主要有《哈奇法案》和《史密斯一利弗法案》。《哈奇法案》是由美国国会于1887年通过的，由联邦政府每年向各州拨款1.5万美元，资助各州在农工学院设立农业试验站，支持从事农业科学技术相关的研究。1914年，美国国会通过《史密斯一利弗法案》，主要由联邦政府资助，在各州建立农业推广站，主要负责农业技术的推广。同时，美国政府创立了“未来农场计划”，对农业生产人员进行专业的科学技术培养，普及农业可持续发展相关知识，减少化学品在生产中的施用量。

　　农业金融支持政策是促进农业绿色发展的主要推力。资金支持是推动农业绿色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由于农业的弱质性、高风险性等属性，在一定程度和阶段必须依靠政府的支持才能获得持续发展的动力。美国政府在农业金融方面的支持政策主要包括信贷支持和税收支持两方面内容。首先是信贷支持。1916年美国国会通过《农业贷款法》，以1916年《联邦农业贷款法》、1923年《农业信贷法》为基本线索，初步建立起专门农业信贷体系，有效满足了这一时期农民和家庭农场主的农业信贷需求。此后的几十年，美国不断出台法案，健全农业贷款的政策体系。其次是农业税收支持。美国实行统一的税收制度，没有独立的农业税制，但是在农产品销售、农场收益、土地流转等方面执行优惠或减免的税收政策，优惠的税金种类包括所得税、财产税、遗产税和赠与税等。

　　发达国家农业绿色发展对中国的启示

　　随着中国农业的不断创新突破，近年来中国农业现代化取得较大成效，然而也带来很多弊端。农业资源的超负荷利用，农业生产的过度污染，生态系统的退化等等，农业发展面临转变观念的紧迫挑战，农业绿色发展在现阶段刻不容缓。通过借鉴国外农业绿色发展的主要进程和政策体系，对中国未来农业绿色发展具有较大的借鉴和启示作用。

　　第一，完善中国农业绿色发展的法制化建设。从不同发达国家的农业绿色发展政策演变的过程看，主要通过法律来保障农业政策的顺利实施，尤其是美国、欧盟和日本的农业政策都是以颁布法律的形式体现的。可以看出，农业绿色发展离不开法律的支撑和约束。相比之下，中国于1993年首次颁布《农业法》，2002年和2012年进行了修订，在农业支持政策制定过程中往往忽视农业的整体性和系统性，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相关法律较少，支撑的内容和范围也有所局限。因此，借鉴国际经验，中国应进一步完善农业绿色发展的法制化体系建设。首先，形成较为完善的农业法条款，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相关政策规定尽可能的法制化、清晰化、具体化，使农业绿色发展政策实施具有法律保障，强化农业绿色发展的实施力度;其次，增强农业绿色发展相关法律的连续性，在规定的有效期衔接过程中，避免出现政策“真空”期;再次，丰富农业绿色发展相关法律内容，制定详细具体的实行措施，并且尽可能地采取量化规定，便于政策或法律的实施，同时也使农民能对自己的效益形成较为清晰的认识，促进农民在农业绿色发展中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最后，针对不同发展阶段制定针对性的农业绿色发展法律和政策。中国目前处于乡村振兴的起步阶段，需要及时调整农业绿色发展的相关法律政策，紧跟乡村振兴发展目标，制定切实可行的相关法律政策。

　　第二，完善中国农业补贴结构，构建明确、长效的补贴体系。通过对国外发达国家的农业绿色发展相关补贴政策来看，农业的补贴体系都较为完善和长效，其内容和标准也都较为具体和明确。相比之下，我国农业补贴体系相对单一，而且在补贴中占比最大的是综合性补贴，属于间接补贴，对农民的补贴较少，补贴效益较低。从内容来看，我国对于农业绿色发展以及可持续发展相关的补贴界限不明确，内容不清晰，因此农民对于农业绿色发展的观念不强，意识不高，积极性缺乏，农业绿色发展在农民群众中应用和实施的效益得不到有效体现。因此在今后发展过程中，我国应进一步调整农业补贴结构，进一步加大农业绿色发展在农业整体补贴体系中的比重，包括生态系统的保护、农业资源的补贴支持、农业劳动生产力的补贴以及农业绿色技术培养的补贴等。同时，应该更加系统化地完善农业绿色发展补贴体系，针对不同地区、不同目标设立不同的补贴类型和补贴标准，在保障农民收入的同时促进农村环境的保护、农业资源的长效利用、农村可持续发展等，增强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第三，提升中国农业绿色发展科技力量创新支撑。推进农业绿色发展是顺应乡村振兴的必然之路。如何有效契合乡村振兴战略提出的关键内容和方向，有效发展绿色农业是中国今后长时期需要做的突破和创新。2017年，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创新体制机制推进农业绿色发展的意见》，对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推进农业绿色发展作出了全面系统部署。首先，创新农业发展理念，用绿色理念引导农业生产，从顶层设计中侧重农业绿色发展理念;其次，创新生产方式，提升农业科技水平，加大技术、人才培训和示范推广等力度，加快农业绿色生产方式尽快落地，确保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再次，创新农业经营体系，通过发展多元化的农业绿色发展路径，创新连接机制，推进农业绿色发展技术在小农户群体的普及程度。最后，创新农业绿色发展政策。借鉴美国“三位一体”体系，进一步提升科研、推广和应用三者的结合紧密度，转变科研模式，针对目前有关农业绿色发展的关键技术问题进行项目支撑，同时促进科研与社会经济的联结程度，形成多种主体相结合的多元化协调的开发机制。此外加强农业技术推广平台，进一步完善各省、市、县政府的技术沟通网络。

　　第四，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利用绿色产业拉动农民增收增效。从中国农业发展来看，依靠传统农业结构的发展模式已经面临瓶颈和制约，生态和经济的双重压力导致农业产业结构必然面临较大的改革和转变。绿色产业无论从市场需求还是自然资源发展规律来看都是现阶段拉动农业产业发展的核心力量。因此为了促进农业绿色发展和农民增收“双赢”目标，需要进一步以市场需求为导向，转变观念，调节产业结构，提升绿色产业发展的重要性，由产量向质量转变，实现农产品的多样化、个性化、差异化、品牌化，更贴近现代人群对于健康、优质、营养的消费需求，同时也提升农业产业由产量优先向质量优先的转变和改革，推进农业绿色发展进程。除此之外，进一步挖掘开发农业的多元功能，扩大农业资源的利用范围以及与其他生态资源的融合程度，提升农业资源的利用度。通过农业与生态资源、文化资源、旅游资源等相结合，提升农业的生态价值、文化价值、休闲价值以及经济价值，提升农业整体效益，加快农业对农民增收的带动作用，促进农业对乡村振兴的贡献作用，进而形成农业绿色发展和农民增收互相促进的良性机制。

　　(作者单位：农业农村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