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原来工作所在乡镇一个画展的开展仪式,顺着两旁楼房不算窄的街巷信步往南,我想去看看40多年前自己读高中时的母校。
记得40多年前,这里全是生产队的菜地,没有一处像样的房子,有的只是看菜人住的几处茅草房。现在则楼房林立,鳞次栉比,今非昔比。但仔细看来,又觉得大体相同,一楼铺面,二楼往上住人,大有“千人一面”之感,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顺着街巷前行,远远听见拉二胡的声音,虽未有高超的专业技术水平,却也娓娓道来,不绝如缕,时而像瀑布奔泻,时而如小溪轻流,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期如盼,似有说不尽的心酸痛苦,渴望已久的光明前景。想起来了,这就是那首享誉世界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是中国民间音乐家华彦钧、人称瞎子阿炳的代表作。
再往前走,就看见一位老人坐在电动三轮车上全神贯注地拉着二胡。我隐隐感觉到这老人仿佛把不少的心事都倾注到这二胡声中了,不然,哪有这番气力拉出这般味道呢。
等我快走近时,二胡声戛然而止,老人原本闭着的双眼也突然睁开,跳下车来,看着我,大声叫了声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硬是叫不出他的名字来,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他笑着说:“不怪你,哥确实老了。你忘啦,咱们小学同班,我比你大三岁,你是咱班年龄最小的。上高中,咱们又在同校,我比你早毕业一年。”我再仔细端详,忽然想起,便叫出了他的名字,喊了声老兄,相拥而泣,青少年时代记忆的闸门也被打开了。
我知道他自幼爱拉二胡,因那时家里穷没钱买二胡,他曾捉蛇剥蛇皮、锯竹筒、薅马尾自制二胡。也算自学成才,高中期间,曾听过他登台演奏二胡独奏曲《扬鞭催马运粮忙》,那种又拉又弹又拨演奏出来的激情,曾深深感动不少同学。后来高中毕业,他年年在大队文艺宣传队拉二胡,尤其是整个冬天,不论刮风下雨下雪,别的劳力不能出门挣工分,他则天天能拿个满劳力工分,也算挺不错的差事了。
再往后,由于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也就失去了联系。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40多年,竟然在这里相见。我先问道:“老兄,你骑着个电动三轮车在这里干啥?”他答道:“等孙子放学,接孙子回家。这里离我家有五六里路,孙子中午在学校吃饭,晚上回家。为了安全,只要孙子上学,我每天风雨无阻,早送晚接。来得早了,就在这里拉拉二胡,只拉一首曲子——《二泉映月》。孙子放学只要听到这《二泉映月》就过来了。”
我感到十分好奇,便问道:“老兄,为什么只拉这首曲子呢?”他解释说:“这是首忧伤而又意境深邃的乐曲,不仅流露出伤感怆然和昂扬愤慨之情,而且寄托了阿炳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我又问道:“难道老兄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和忧伤的地方?”他随之也就叙起了生活中的琐事来:“要说现在吃不愁,穿不愁,马路修到家门口,自来水接到灶上头,有什么不好的呢?但有一点是心里的结,一时难以解开。我有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一个儿子离家远,一个儿子稍微近点。你嫂子早到较远的儿子那里去带孩子了,我在家里给另一个儿子带孩子。老弟,你说我们这老了老了倒闹成了长期分居,就是逢年过节也不能照个面。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不能长期相伴,一年也得有个相见的机会,说说老两口才能说的知心话。如果说我们老两口是两眼泉,那绝不是无锡惠山的‘天下第二泉’,我们是处在遥远两地的两眼泉,只能映天上人间共享的一轮明月。你说我不拉《二泉映月》,还有什么好拉的呢?”
我被他一席掏心掏肺的话深深感动,对大变革中的农村也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三农”优先的地位不能动摇,关爱留守儿童、关爱留守老人自然也应是题中之义。我安慰他道:“老兄,日子会好起来的,何况你们的孙子都在一天天长大呢?您和老嫂子两泉并一泉的日子快要到了。”他笑着说:“过去的总归得过去,我们这老两口的二泉,也终归是会合并一泉的,就像这《二泉映月》一样,老而弥新,愈久弥珍,回味悠长。”
(作者单位: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委组织部)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10120170062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21749号 京ICP备14010675号-1
中国农村杂志社唯一官网 版权所有 仿冒必究 转载请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