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笔者参加了浙江省委组织部举办的为期35天的“特色小镇与产业平台建设”专题研究班。培训期间，赴法国用3周时间进行学习考察。在法国，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他们对文化的自信、文化的尊重，以及各类组织、群体坚定不移地推进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和利用工作。

　　在学习借鉴法国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利用经验的过程中，笔者真切感到，要善于辩证地分析发展矛盾，找出相互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在五对关系中找准平衡点，把握协调度，从而推动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利用不断地向前发展。

　　第一对关系：保护与利用。这是最核心的一对关系。长期以来，对于如何善待历史文化遗迹，一种观点认为只能保护不能开发利用，另一种观点认为只有通过开发利用才能得到更好保护，因此在工作实践中有以保护为主和以利用为主的两种倾向。法国的实践证明，保护与利用其实并不矛盾，关键在于找到二者的平衡点，实现保护与利用的有机统一。我们考察了法国尼姆市的古罗马竞技场。始建于公元一世纪末，是全世界保存最完好的古罗马竞技场，长133米、宽101米，外立面高21米，分为2层，每层有60个拱门，场内可容纳2万多名观众。历经2000年得以保存的主要原因是，公元5~8世纪时，为了避难，当时人们在变成防御堡垒的竞技场内居住生活，最多时建有150间房屋。因为有人居住，避免了一次次的战乱和毁坏，得以在纷乱的中世纪和历次的大战小战中幸免于难。现在，这个古罗马竞技场还在利用之中，每年7、8月份都将在场内举办盛大的音乐节，每场活动都能吸引上万人参与，历史古迹依然在现代文明中绽放异彩。当然，对于该竞技场的利用有很多的保护措施，每年也将投入一定的经费进行竞技场的修复。因此，加强保护是开发利用的基本前提，开发利用是保护传承的有效途径，“科学利用才是最好的保护”，唯有保护与利用并举，才能实现历史文化遗迹的永续传承。我们在推进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中，要在利用上做进一步的文章，加强文化创意，把这些村落有机融入特色小镇和美丽乡村建设，把这些村落打造成为农村创业创新的新平台，让历史遗迹焕发活力。

　　第二对关系：现代与传统。现代建筑与历史遗迹，既对立又统一，如何让现代建筑与历史遗迹交错并存，和谐共处，尼姆市同样创造了经验。走在尼姆市的街道上，看两旁的建筑，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相互交融共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关键是做到了四点：一是现代建筑的内容，吻合城市的风格和文化。比如阿萨广场，一条圆形水道穿越整个广场，从一端流向另一端，其间两个头像，一个代表尼姆的起源之泉，一个代表城市的雄性力量。而尼姆在法语里是“泉水精灵”的名字，这样的广场就是城市文化的核心表达。二是现代建筑的设计风格，吻合古城的规制。比如未来博物馆，馆顶流线型的设计，源于古罗马将军的衣服彩带，博物馆就坐落在古老的露天剧场对面，与古人建立了完美的对话。三是现代建筑的建设，严格按照规划执行。严格的城市规划法令下，居民建设和修复的自由度基本为零，高度、色彩、面积都有限制，根本不可能出现违章建筑的现象。四是对古建筑的修复，完全按照原作而定。比如对方殿的修复，1992年方殿重新修建了屋顶，就是完全按照古罗马屋顶的原作而建，使用了手工制造的大块平瓦和槽瓦。因此，尼姆既不因坚持保护遗迹而排斥现代建筑，也不因满足居民现代生活的需要而破坏历史遗迹，现代与传统可以统一于历史文化城市的定位，可以统一于历史文化城市的建筑风格，让现代文明有机地融入整座城市。我们在推进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中，要学习尼姆经验，在保持整个村落的统一风格上下工夫，在新建筑与老建筑的匹配上下工夫，在新村风貌与古村风格的一致性上下工夫。

　　第三对关系：共性与个性。《矛盾论》告诉我们，共性是指矛盾的普遍性，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个性是指矛盾的特殊性，是相对的、有条件的。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利用的共性，就是做好这项工作的一般规律，让保护利用循着基本原则和一般规律进行。比如，制订相关的法律和政策，建立专门机构，保障经费人员，明确任务和要求等。关键还是要看个性的彰显，让保护利用体现特色，法国的众多历史文化小镇做到了这一点。阿尔勒市因为梵高而得名，因为古罗马遗迹众多而得名，早在1981年就被认定世界文化遗产。梵高在1888年到此旅居15个月，在此创作了300幅作品，著名的自画像就是画于此。阿尔勒市就根据他的画作复原了《梵高医院》和《夜间露天的咖啡座》等多处文化遗迹，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境况，既保护和修复了已经遭受破坏的遗迹，又活化利用了这些遗迹，给游客带来了无尽的意境。诺曼底地区的乐瓦福尔市在二战时遭受多次轰炸，是一座用钢筋水泥重新建设的城市，没有多少文化遗迹，但因为二战被选入了历史遗产城市，这逼迫市政府想方设法搞出自己的保护利用特色。他们邀请了大学学者，精心选择了20本书，精心设计了一条“文学创作大道”，在这条大道两侧，重现20多位作家在20本书中描写这座城市的段落所展现的情景，一下子打造了这座城市的特色。我们在推进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中，必须牢牢抓住个性，挖掘个性，彰显个性，做足中国元素，体现江南韵味，深挖历史故事，让个性特质大放异彩。

　　第四对关系：原住民与外来人。人是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利用的主要因素。法国的小镇人口都很少，我们考察的10个小镇除阿尔勒外，本地人口都在1万人以下，但外来人口入住和旅游人次数量都很大。这里面有原住民与外来居住者的关系，有居民与旅游者的关系如何处理的问题。现在，越来越多的小镇居民对旅游、对历史文化遗迹利用的认识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就是不太希望旅游者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冲击，打破安宁，破坏环境，影响生活，也有不少反旅游的游行示威活动。所以，政府就需要在引导发展和尊重民意之间找到平衡点，在保护利用中既要发挥原住民的积极性，让他们主动投入其中，培养主人翁意识，传承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展富有特色的民俗活动;又要积极创造条件，不能让游客的到来太多地打扰原住民的生活，让居民与游客和谐共处。比如，为保证文化旅游的质量，最美小镇等一些影响力大的评选活动，考虑了如何控制游客数量的因素。我们考察的于泽斯市，市中心广场有一个集市，每周三和周六都有商品交易，主要有菜品、日用品、水果、花卉植物等，其中周三是当地居民摆摊为主，周六外地居民也参与摆摊，一共有250个左右的摊位。这种集市方便了百姓生活、提供了交流场所、融洽了社区氛围，让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有一种社区的认同感。在普罗旺中世纪小镇，游客的车辆全部停在小镇城墙外，以免打扰原住民。在圣丹尼市，修复圣丹尼教堂的过程中，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烈响应，成为社区的共同事业，居民捐款十分踊跃。同时，当地旅游局将修复教堂的项目开发成一个旅游产品，吸引当地居民和外来游客一起参观，10元一次门票和60万人次的参观规模，有效地平衡了资金，当地居民和外来游客自觉不自觉地结成了共同体。我们在推进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中，要善于发挥村民的主体作用，保护原住民的利益，尽可能地留住原住民，让村落不失本真，让本色村落吸引更多的游客。

　　第五对关系：政府与社会。处理好政府和社会的关系，关键是找准各自的职能定位。政府具有管理、规划等行政公权职能，社会具有协同、治理等自治职能。在历史文化遗迹保护利用中，政府与社会的职能发挥不可偏颇，两者缺一不可。在城市规划管控方面，法国政府从1919年开始就相继实施《土地指导法》《地方分权法》《城市互助更新法》《社会团结和城市更新法》等规划法律，建立了严密的规划体系，使土地利用和城市更新规划成为横向协调各部门公共政策、纵向管理单位居民建设行为的综合性政策文件。比如普罗旺中世纪小镇规划就明确，土地尽管是私有的，但花园绿地建多少、房屋建多少都有规定;翻新住房的建筑用材，也有具体的规定，对于有保护利用价值的历史文化古迹的修复更是如此;单位或居民如果不按规划执行的，就会被罚取高额罚金。另一方面，法国1901年就颁布了《非营利社团法》。社会团体是法国公民参与社会活动、介入公共生活的中坚力量，在提供服务、传承文化、参与社会治理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我们拜访了法国特色小镇协会，感同身受。该协会成立于1975年，有自己的《宪章》，承担着小镇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利用、促进旅游业发展、开展系列推介活动、帮助小镇制定发展规划等职责，承接政府在特色小镇评选、具体项目建设等管理职能。目前，协会有135个特色小镇会员，覆盖25万居民，有400多处历史文化遗迹，每年举办各类活动800多场，接待游客500万人次，各类项目建设投资1亿欧元，在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在推进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中，要进一步发挥政府主导作用，特别是强化规划的管控和执行，探索建立历史文化村落协会，以协会这一社会团体和非营利性组织开展历史文化遗迹的保护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