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吉林省榆树市是久负盛名的全国产粮大县，听说去年又是丰收年，但玉米价格的陡然下降，让种粮农民大跌眼镜。我一直惦念着在农村种地的大姨家，他们的境况咋样?

2月12日，农历正月初五。我陪同父母一起去大姨家串亲戚，大姨家位于榆树市西部的一个小村庄——勤俭村。

大姨家有五口人，我表哥表嫂在市里打工，小侄子在市里读初中，家里的地由六十多岁的大姨和姨父经营打点，曾经种过大豆、小麦、土豆、甜瓜，随着玉米价格不断上涨，早在七八年前大姨家的地就全部改种玉米了。借用姨父以前的话说，“种玉米省事儿，种地有播种机，秋收有收割机、脱粒机，机械化程度比较高，基本不需要劳动力，而且玉米产量高，挣得多，玉米秸秆和玉米芯还能当柴烧”。这次春节见面再次提起玉米时，姨父没了往年的笑容，反而脸上写满了无奈与迷茫，他也没想到连续上涨多年的玉米价格说降就降了，一点预兆也没有。

大姨家有11亩地，又承租了49亩，全部种的玉米，去年秋后算了一下，平均亩产2300斤，比2014年少了200斤;2015年玉米上门收购价0.83元/斤，比2014年降了1毛2;2015年每亩地承包费涨到1100元，比2014年多了100元;每亩地所需的种子、化肥、农机具租用等费用算下来差不多580元。同样60亩地，同样种的玉米，2014年赚了6万元，2015年才收入2.8万元，少挣了3.2万元。姨父算了一笔账，说：“如果是承租地，去年玉米亩产低于2000斤，不但赚不到钱还得往里搭钱，多亏老天关照，我们家每亩地差不多还能赚230元，没赔钱就已经很知足了。”

2015年玉米价格下调，农民种玉米的收入大幅缩水，村里的人更担心玉米价格会继续下调，直接导致村里种玉米的承包费已由2015年的每亩1100元，降到800元。即使这样，村民种玉米的积极性也不是很高。

当我问起姨父今年的打算时，姨父说：“老农民除了种地也不会干别的，今年还和往年一样，继续种60亩地，承包费都已经付过了，但不全种玉米了，打算拿出30亩地种土豆，土豆种子都已经买好了，在窖里放着呢。”原来，2015年村里有几户村民种土豆，每亩土豆产量高达12000斤，个重在3两半以上的大土豆占三分之二，每斤可以卖0.55元，小土豆每斤卖0.31元，这样算下来一亩土豆能卖5640元，减掉承包费1300元，其他直接成本1800元，纯收入2500多元，是一亩玉米收入的10倍。村里人看到去年种土豆赚钱多，今年好多人都打算弃种玉米改种土豆，姨父只拿出一半的地改种土豆，在村里已经算是相对“保守”的。

“明知种玉米不挣钱，为啥今年还打算种呢?”姨父看出我的想法，又跟我算了一笔账，“今年种玉米的承包费已经降到每亩800元，成本比去年少了300元，如果雨水好，产量再高点，收入肯定比去年强。而且相比种玉米来说，种土豆的投入更大，一是每亩地承包费和其他费用就要3100元，比种玉米多投入1700元;二是花费的时间更多，从土豆长出花蕾时起，每10天打一次防虫治病的农药和生长素，一共需打5-6次;三是花费的劳动力更多，比如，有的土豆种会长3-4棵苗，需要人工间苗，收获时也无法实现全程机械化，需要靠人工分拣、装袋。看情形今年种土豆的人家肯定比去年多，估计人工费也会跟着上涨。”听着姨父胸有成竹的盘算，我知道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看来，转方式调结构，连姨父一样的农民都在行动。据榆树市农业局的同志介绍，榆树市作为产粮大县、玉米主产区，目前市里主要工作也放在调整种植结构上，要逐步压缩玉米种植面积，提高小杂粮等作物的种植面积。同时，市里面有黑土地保护项目，鼓励农民种大豆，可以享受每亩600元补贴。但由于目前市里的政策偏宏观，而且有些政策是姨夫这样的普通农民无从知晓的，所以姨夫的选择也仅限于在村民们已经熟知并实践过的，玉米和土豆之间二选一，这既是现实，也很无奈。

2016年，土豆价格会不会下降，产量能不能达到2015年的水平?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以自己家的土地收入作为赌注，理所当然，他们每年都注定要为输赢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