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户外活动往往只顾达到遛腿的目的,却最容易忽略对人文景观的关注。这次去京西北的阳台山,数小时内直接爬升1288米,穿行一二十公里,步数记录已达32000多步,户外锻炼的要求达到了,虐体的作用也达到了,遗憾就是西山著名的几座寺庙没来得及拜访。
去阳台山前,早就听说阳台山有三座古寺,一座法云寺,一座金山寺,一座大觉寺,便动了考证的念头。这一查不得了,竟然牵出了史上著名的“西山八大水院”,即圣水院、香水院、金水院、清水院、潭水院、泉水院、双水院和灵水院。阳台山三寺,法云、金山和大觉的前身是当年金世宗启建的香水院、金水院和清水院。
网上资料很多,但容易以讹传讹。手头上正好有明朝沈榜的《宛署杂记》和刘侗、于奕正的《帝京景物略》,闲暇之余便随手翻了翻。《宛署杂记》作为宛平县志,内容博杂,但条目简略,属于点到为止的记述。总共20卷,寺观是第19卷,其中“大觉寺”条目这样记述:“大觉寺在北安河,宣德年出内帑金重建,敕今名。正统十一年重修,有御制碑二道。”宣德和正统都是明朝皇帝的年号,也就是在朱瞻基和朱祁镇两皇帝前后脚的十多年时间里,大觉寺得到了皇家的特殊优待,从重建到重修花了不少银子,如此而已再无它述。
相比来说,《帝京景物略》就要好多了,虽然只有8卷,但城北、城东、城南、城西的城内城外,分别记述得很详细。“法云寺”条目这样记述:“过金山口二十里,一石山,鬅鬙然,审视,叠千百石小峰为之,如笋张箨。石根土被千年雨溜洗去,骨棱棱不相掩藉。小峰屏簇,一尊峰刺入空际者,妙高峰。峰下法云寺,寺有双泉,鸣于左右,寺门内甃为方塘。殿倚石,石根两泉源出:西泉出经茶灶,绕中溜;东泉出经饭灶,绕外垣;汇于方塘,所谓香水已。金章宗设六院游览,此其一院。草际断碑,香水院三字存焉。塘之红莲花,相传已久,而偃松阴数亩,久过之。二银杏,大数十围,久又过之。计寺为院时,松已森森,银杏已皤皤矣。章宗云,春水秋山,无日不往也。”好家伙,香水院真不简单,内有奇峰、双泉、红莲、偃松、银杏等一系列的美景串烧,难怪金章宗流连忘返,“无日不往”。
书中与大觉寺有关的条目是放在“黑龙潭”中,原文:“黑龙潭,入金山口,北八里。未入金山,有甃垣方门中,绿树幽晻,望暧暧然,新黄甓者,景帝寝庙也……庙前为潭,干四丈,水二尺,文石轮轮,弱荇缕缕,空鸟云云,水有光无色,内物悉形,外物悉影。土入传黑龙潜中,曰黑龙潭也……又北十五里,曰大觉寺,宣德三年建。寺故名灵泉佛寺,宣宗赐今名,数临幸焉,而今圮。金章宗西山八院,寺其清水院也。清水者,今绕圮阁出,一道流泉是。”
这段文字有力地阐明大觉寺即清水院,而且朱瞻基挺喜欢,数次游玩,还把灵泉佛寺改了名叫大觉寺。《帝京景物略》关于“大觉寺”的记述之后,附了一首明朝顺天(今北京市)进士王嘉谟写的诗《北山大觉寺》:“石磴何年驻跸临,松槐气色尚严深。晴云十丈屯寒翠,飞瀑半空喧画阴。清水不流陈粉泽,灵泉习听晓钟音。盘跚圮阁看碑碣,故苑风光无可寻。”王嘉谟是正宗北京人,对家乡的山水风景打心眼里留恋和珍惜,他看不到的风景我们现在也看不到的。
说到这儿,就不能再训诂考证钻故纸堆了,文言文看着头疼。但金章宗完颜璟这个人真是太好玩了,他在位的时候,宋金形成了比较稳固的对峙局面,基本上各安其事、互不相扰,南宋的皇帝“直把杭州作汴州”,北国的完颜璟也有了闲情逸致玩起了山水园林,一口气建了八大水院。历史上,完颜景也有狠的时候,他逼着南宋杀了抗金的韩侂胄,目的是为保持均衡,总的来说他是个不想惹事的主,而且对汉文化相当推崇,在位时国内文化发展到了一个高峰,他自己也喜欢与文人一起饮酒作诗,搞点小情调。
金山寺(金水院)的记述最少,网上能查到的也就是“林、泉、寺”三绝而已,不说也罢。
阳台山有山有泉有自然风光有人文历史,而且竟然还包揽了金章宗“八大水院”中三个,的确是个不错的户外活动去处。香水院(法云寺)、清水院(大觉寺)、金水院(金山寺)都在阳台山一带,有体力和时间的话的确应该都细细看看。这次只顾跟随第一梯队领队板哥急行,快时几近跑山,爬山爬得很虐很爽,只是没进大觉寺和金山寺,因路线远也没经过法云寺,到底还是可惜了些。从以上资料情况来看,阳台山的寺院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多赖于皇家敕建,其地位与价值已与其他地方不可同日而语,只好把更多的心愿留给下一次吧。记得季羡林在《大觉寺》一文中提到他自己,“每次从燕园驱车来大觉寺,胸中的烦躁都与车行的距离适成反比,距离越拉长,烦躁情绪一扫而光,四大皆空了”,这么说大觉寺并非浪得虚名,应是有些道行的地方。人说“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山西归来不看院”,那么凭着阳台山云集的几座老寺院做底气,或许可以豪掷一句“阳台归来不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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