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古堡——戈壁深处的黄土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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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景泰境内的寿鹿山和昌岭山,在清朝康熙前,分别称为大松山和小松山,是兵家必争之地。作为与蒙古人对峙的前线,明王朝曾在此修建了大规模的防御工程,史称“松山新边”。而迄今保存最好的一座军事遗址,是位于景泰以西25公里处寿鹿山北麓的永泰城。永泰古城位于寺滩乡永泰村,距白银110公里,建于明万历三十六年,城周长1700多米,墙高12米,整个城平面呈椭圆形,四面筑有半月形城垣,在明清两代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从景泰县城出发去永泰堡,行驶在苍凉的戈壁滩上,一阵大风过后,黄土卷起的烟尘弥漫在旷野里,枯黄的土地上没有一点生机。极目南望,除了黑黝黝的山峦,一无所有。数次向路人打听,他们均指着南面的寿鹿山方向说:“那就是永泰城!”顺着指引不知走了多远,一道土墙在神秘影调中慢慢显露出层次,像极了传说中从远古走来的垂暮老者……

  龟型城郭 军事要塞

  我沿着斜坡登上十几米高的土墙,永泰堡整个城垣尽收眼底,那些浑厚的夯筑土层,仿佛厚重的史籍堆积在那儿,诉说着过往的沧桑。放眼望去,虽然建筑破坏较为严重,但仍能看清楚整个古城呈现出的“龟型”轮廓。称其为“永泰龟城”真是恰如其分。城门朝南,外筑甬门,外门“永宁门”,内门“永泰门”,门稍偏西,形似“乌龟头”;在城的东、西、北三面筑有封闭式的月城,像是“乌龟爪”;约半公里见方的城内,房舍鳞次栉比,纵横的街道井然有序,城中打井5眼,筑池一个,构成了“五脏六腑”;城北有5座烽火台渐次远去,恰如“乌龟尾”。这黄土筑造的城墙,经历岁月和风雨的剥蚀,还能够保存如此完整,的确让人惊叹。

  凝神之际,一位脸色红黑的中年人赶着羊群穿过破旧的门楼走来,羊群的“咩咩”声,牧羊人的“吆吆”声,还有羊鞭甩起来的“啪啪”声,伴着羊群走过卷起来的黄土弥漫,顿时给古城增添了一线生机。牧羊大哥自报家门叫李生云,土生土长的永泰堡人,听闻我们来探访永泰古城,直说遇上他好幸运!他是地道的“永泰通”,说起古城历史,李大哥头头是道。原来,明朝时作为与蒙古人对峙的前线,永泰城曾是显赫一时的军事要塞。兵部尚书兼三边总督李汶率兵10万征讨鞑靼,在他的亲自监督下,古堡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开工建设,第二年六月完工。当时曾驻军2000多人,兵营、练兵场、火药场、武器库、草料场、马场等一应俱全。城墙上有炮台12座、城楼4座,城下有瓮城、护城河,城南北两侧分别指向兰州和长城方向,两翼建有绵延数十里的烽火台。明朝后期,西北甘肃边界仍然屡遭异族进犯,但都被抵御在长城外,兰州也从未失守,这座连接长城和兰州的兵寨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不由得感叹,如此完备的设计,不愧是中国古代军事要塞教科书式的典范之作。

  阳光照着古老的城堡,色调辉煌而凝重,曾经你争我夺的草场也化为戈壁。就是这样一座坚固异常的城堡,在400年风霜雨雪的侵蚀下,虽然已是千疮百孔,但矗立的城墙依然高大坚固,傲然而立。

  古代兵城 繁华不再

  说是古城,其实就是一个自然村。走进这座静谧的堡子,在一个个黄土围墙构成的院落间穿行,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只能听到偶尔的狗叫声。从院墙里伸出的榆树枝叶在西北特有的阳光中闪着光,蓝天在黄土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澈高远。荒漠、戈壁、砾石、飞尘,曾经,这里是通往西域异邦的门户,有商贾行旅的驼铃声声;曾经,这里是兵家剑拔弩张的战场,残存的古城墙见证着当年的飞沙征尘。这样一座黄土夯筑的明代古城,在经历了沧桑与变迁后,靠近它,感受到的只会是重重的回忆、沉沉的责任和厚厚的历史……

  热情的牧羊人李大哥领着我们在城内四处参观。在他的指引下,一座繁华喧闹的古代兵城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这里是城内驻军的司令部,后来改成了关公庙。”他指着一片堆放着麦垛的空地对我们说。在他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城内过去曾有军事机构、察院一条街,城墙内边修有马道,上有射击垛口,在4个瓮城上建有瞭望哨,南面曾建有李汶将军的公馆。目前这些军事设施痕迹尚存,除了居民为通行方便和取土造房而拆落的一部分城墙外,还完整地保存着大部分城墙、城门,城内还保留着两座清代民居,以及一所建于民国时期的小学。

  看了城内,又看城外,出了南门就是一处涝池,池水清澈,一群群牲畜在这里痛快地畅饮;往南一公里处还留有一条长约6里的“龙沙”(山丘),“龙沙”之上曾架有炮台。城西北7里处设有军需草料储存处,城东南15里的骟马沟是当时的牧马场地。“在永泰城东南部有一块占地500亩的平地,这里就是当年的练兵场。操场中间曾建有高两米的平台,台上建有三间坐北朝南的阅兵台,红漆明柱,雕梁画栋,可惜的是都已拆毁了。”李大哥边聊边叹息。今天,在离练兵场前约400米处,可以看到宽17米、高8米的射箭靶墙,墙上隐约可见当年将士习射留下的箭镞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岁月的流逝,它渐渐衰败剥落并自然坍塌,阳光斜照下的残垣断壁喁喁诉说着它的苍凉与悲壮。

  生态恶化 日渐衰落

  在李大哥的带领下,我把古城的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小坐于南门下略作休息,此时正是夕阳轻洒,金晖沐浴中,一拨一拨的羊群被赶着朝城中走来,无言地展现着一种粗犷深静的美,一种来自大山的厚重感,定格成了这座寂静古城最有特点的画面。这几乎是一座被遗忘在茫茫戈壁中的孤城,硝烟散尽,它也渐渐淡出历史的视野,只有残存的城墙和远处依然矗立的烽火台,仿佛一直在向人们默默诉说着昔日的辉煌。时至今日,这里的居民依然在显得有些颓废的古城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放牧和农耕平静地沿袭着他们祖先的生活。

  我饶有兴趣地和李大哥聊着古城里的一切,话语间,他显出了深深的无奈。永泰古城,虽然一度为河西走廊东端门户,但最近几十年,已经濒临破败边缘。清朝建立之后,疆域大幅扩展,这里已由边塞变成了内地,永泰城的战略作用也渐渐由军事防御变成了屯兵开垦之用。旌旗战火不再映照着古城,变成了一派农耕和商贸交汇的和平景象。20世纪50年代开始,100多棵大树被尽数砍伐,明清时期的庙宇高楼,也被一拆而空,连寺院里的圣物金佛都被拉出来炼了钢铁。这座酷似金龟的古城堡仿佛被剔掉了骨头和内脏,唯留下五眼井水不断汩汩流出,延续着村庄的生息。

  李大哥是永泰古城的老住户,回忆起过去,可是另一番景象。古城内的居民大多是明代驻兵的后代,所以没有一个统一的姓氏,起初大概有七八十个姓,数千人。经过陆续的迁移,在20世纪50年代村里还有30多个姓,1300多人,现在仅有74户人家,420多口人了。当时永泰城内有许多古树名木,城墙外面有护城河,城后面的松山上还是大森林。几乎最近20年时间,山上的树也被砍完了,再后来由于连年干旱,树也没再长起来。在他的记忆中,古城变化最大的是气候。“这几年从9月份开始,一直到第二年5月份,几乎是大风不断,近年来风沙更严重了。再就是雨水少了,我小时候古城雨水好,村里种的庄稼能长一胳膊长。近年来几乎不见雨,种的庄稼只有一尺高。”永泰城生态恶化严重,往日“酒肆商行,旗幌昭然;茶亭饭馆,四时飘香”的繁华早已不复存在。“连年干旱之后,村里的年轻人也都搬到有水的地方去住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李大哥叹息一声。

  听着留守的李大哥和村民们讲述着村庄的衰落,耳边仿佛响起了房屋渐渐破落的声音,这座金龟的身体正在一块块流离不见,化为尘土。建筑虽已残破不堪,但残存在泥土中的古代瓦片还依稀可见。行走古城,用心灵丈量着与这古老土地的距离,将向往的心魂小心地安放在每一个轻轻的脚印里……

责任编辑: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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