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长假,回乡探视父母。轿车驶向乡路的拐弯处,左前方一栋浅红色的四层楼房映入眼帘,挡住了远望的视线。莫非这就是乡亲们口中新建的小学校?
四公里的乡路,时不时地有三轮摩托、面包车、轿车迎面驶来。儿子开得很慢,摇开三分之一的车窗,吹进微弱的凉风。这凉风是从路边沟渠里的清水中吹来的,是从绿嫩的麦田里吹来的。
进村了。洁净的街道边,柳树静静地倒垂着细细的柳条,蓝色的垃圾箱次序地摆放着。视线内有一片小桃树林,桃花朵朵地开放着。墙根下一晒太阳的老者,再不是病态的愁容,而是笑容满面地端坐在软椅子上,听着收音机播放的京剧,摇头晃脑地的样子,既好笑又让人羡慕。
一放下带来的东西,坐下后我就急急地问父亲。公路边上的乡路南面,那栋新楼是新建的小学校?父亲喝了口茶水,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说:“是啊!真想不到,小学校在咱村50多年了,怎么说迁就迁走了呢?”
父亲略带抱怨的话语,也让我产生了几多疑惑。故乡的小学校,早年在村子里面紧靠着大队部,两排四间的土屋有一至五年级的学生学习,教室和教师的办公室走同一个门。院子里一棵歪脖子槐树上,悬挂着一只上面尖下面半圆形开口的小铁钟,里面还有一只小铁锤,与钟面碰撞,发出节奏感强烈的声音,那就是学生上下课时的信号。这口小钟不是用来敲的,而是人在下面用长长的绳子拽。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还没有专司拽锤打钟的人,好像是校长代管。村子里的小学校,并不全是本村的学生,周围五个村子里的学生都到这里念书。因为村子大,距周围村子不到四里地,学生走着来很方便。那时每家兄弟姐妹多,大都是大的领着小的。一个教师教一家人或两代人都是很常见的。
20世纪70年代初,小学毕业的我便离开村小,到公社读中学。改革开放后80年代初,大学毕业的我在外地工作后又调回了故乡,后来正赶上“普九”。在县乡两级政府的大力支持下,相关的各村子出钱出力重新建起了小学校。新校址选在了村西头,就在我家的门前方,20米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条村路,有很多学生就从家门前走过。新校舍砖墙瓦顶很是气派,比村民的房屋敞亮多了。一样一色的四排各有两间的教室窗明几净,刷漆的木质桌凳整齐划一,玻璃黑板播撒着知识的种子,等候着破土的禾苗。专职吹哨的女校工,把每天每节课的时间把握得很准确。
告别土屋子、泥台子,自带凳子的小学,迎来了全新的校舍。多年教书育人的民办教师或转正或考师范,党和政府的政策,提升了教师的荣誉感、使命感,为乡村基础教育快速发展质量提高注入了活力。小升初、初升高以致恢复高考后,从这所小学毕业的学生,考入中专、大专、本科的人数总比其他学校多,这与小学多年的教育基础牢固有着直接的关系。每每回家我都会抽出时间,到小学门前站一站,听一听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透着童音的琅琅读书声。旧地重走的小学,如今已是铁门紧闭,空置的校园再无书声入耳。升降国旗的木杆子孤独地守着寂寞,那些陪伴学生成长的教室,像晚年的老人默默地回忆着岁月里的春夏秋冬。
离开曾经的小学校,告别父母踏上了归程。轿车驶上公路,我叫儿子停车。站在公路一侧望着新楼,忽听有人呼唤。转身而望,只见公路另一侧站牌下一戴眼镜者穿过公路。“老师,您好!”近前才知竟是高中教过的学生,十几年没见了。“你,不是在镇中学吗?怎么在这?”看着疑惑的我,学生动情地说:“半年前,刚调到这,任教务主任。”“不是放假了吗?”“是这样的老师,学校安排值班,班后正等着回城呢?”“这样吧!跟我坐车回,这样省得我进小学看看了。”
在车上,学生说到了新小学的布局结构、办学条件、师资力量、班级人数。说这些话时,学生满脸的兴奋与憧憬。在他的脸上,我不只看到了新校舍的大概轮廓,更看到了乡村教育腾飞的明天。当学生特别说道,这所小学可供周围二十几个村子的学生就读,共享现代化教育资源时,我顿觉释然了。“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是各级学校均应遵循的办学方针,乡村小学教育更显得稳固与重要。尽管小学校迁出了村子,但终究没有迁出故乡的土地。那先前挥之不去的忧虑,仿佛瞬间被一缕春风吹散。
故乡的小学,仍然坐落在这片沃土上。茂盛参天的何止是树木呢?三个校貌迥异的小学,一如三张色彩鲜艳的照片。浓缩着往昔的时光,寄托着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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