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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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味是一桌热腾腾的团圆饭;年味是爆竹声声;年味是起个大早赶个年集的欢乐;年味是依着老规矩置办年货、收拾屋子;年味更是一抹淡淡的乡愁。曾几何时,过年意味着甜到心里的热闹和快乐。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那些令人感怀的年味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和生活。今天,就让我们一道去追寻那些“遗失的美好记忆。”

  一看名字,就知是使甜的好手:以糖为料,厚实如瓜,既甜且粘,如浆糊粘牙。光想一想,牙帮子就紧张得哆嗦,病牙蛀牙一齐高呼,哀叹大难临头。

  糖瓜的主要原料是麦芽糖,拌以黄米熬制而成,粘性很大,可拉可伸,拉出长条就叫“关东糖”,搓成扁圆,正成“糖瓜”。古时,糖瓜又叫“胶牙饧”,饧即糖。古人取的名字更为形象,将吃的危险一举道来,名字就叫“胶牙”,若最后真的把上下牙都给粘在了一起,粘的一塌糊涂,也怨不得卖糖人,人家不是早提醒过了么?以“胶牙”为名,如同写明了“后果自负”,吃的舒坦的,自然一吃再吃,但若是牙齿和舌头不堪大任,就小心乐极生悲。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一股子劲儿地劝客人吃糖,殷勤之余,怕也有恶作剧的成分,白居易就有诗道,“岁盏后推兰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主人端着盛满胶牙饧的盘子,劝说客人们先尝为快,一尝再尝,虽然皆大欢喜,说不定也想看看宾客牙胶口粘的窘态。

  粘牙的威力,不仅凡人,神仙也要束手。

  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在这一天依旧时风俗要祭拜灶王爷。灶王爷主炊火,在神谱中似乎没什么地位,不然贵为王爷,又怎么会以灶台黑洞为王宫呢。灶王爷的形象,总是一个老头儿,有的地方还配一个灶王婆,自然也是老太太。老头老太太,慈眉善目,年纪虽大,胃口倒好,嗜甜好味,尤喜糖瓜。依照传说,这正落了人间的圈套,被糖瓜粘了满嘴的神仙,口舌难伸,就没办法上天庭告状。这种事大概不能较真的,不然灶王爷上了一次当还不能学次乖?非要每次都吃的乐极生悲,似乎也是缺心眼儿。

  不过糖瓜的魅力与威力,却在这个传说里显露无疑,神仙都难抵挡,何况凡人。

  喜甜大概是人的天性,在甜品匮乏的古代,能让人们感受到如此浓甜重味的,大概也只有胶牙的糖瓜。一年到头,除了大富之家,平常人家只有这时才能在卖糖人那里称个斤两,拿回家给老人孩子们尝鲜,因而,即使有粘牙的危险,即使牙齿就要千疮百孔,人们仍要口齿大动,直至口舌酸疼。

  现代人自然不会如古人那般迷恋。在我小时,这种“胶牙”的糖品已让小孩子痛恨,除了甜,再没了其他味,胶牙的恶果,不过徒增了刷牙的次数。在巧克力、水果糖、酒芯糖等等糖品的进攻下,糖瓜早已一败涂地,被我们这些孩子嗤之以鼻。连老人们也不爱吃了,他们有更绵软可口的软糖,可以吃的口底生香,还不怕把假牙给粘了去。

  糖瓜的风光不再,就像如今也没哪家哪户还想着祭拜灶王爷。但是,年关吃糖的习俗却保留了下来,虽然主角早已不是糖瓜,甜品也已专属己有。大概对于我们,一年之尾的这最后几天,总该有着“甜”的底味。

  吃了糖,有了精神,就到了干活的时候。

  二十四,扫房子。这是一项耗费体力的传统,让勤劳者快意,让懒惰者侧目,历久弥新,生机久长,难以废止。

  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干净,讲卫生的?这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鸟雀也爱惜自己的羽毛,我们的祖先估计都和阿Q一样,曾不厌其烦的从身子里挑出虱子。扫房是另一种自我清洁,又叫“扫尘”、“打尘埃”、“除尘”,从名字上,就知是一场人与灰尘的战争,按《吕氏春秋》的说法,早在尧舜之时,春节扫尘已是必然的步骤,那么,这场较量早已历时千载,无止无休。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希望这一天一切都干干净净,似乎也是应有之义。宋《梦粱录》有载:“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清嘉录》还专有“打尘埃”一节:“腊将残,择宜扫舍宇日,去庭户尘秽。”

  到了这一日,人们将扫帚、墩布砸向地面,将抹布扭出“眼泪”。碗碟杯盘要擦得铮亮,窗帘被褥也要拆下洗净,窗户不得有灰,盆栽的植物也得用水清洒。大人催促小孩,女人督促男人,于呵斥中分工协作,各有牢骚也其乐融融。

  这时想起的,是幼时看着父亲清扫房子里的蜘蛛网。

  南方山城,潮湿阴冷,屋角四壁,窗缝灯下,总是蜘蛛织网的好地方。蜘蛛有大有小,织的网有圆有方,一年之内,除了担心蛛网不够牢靠,蜘蛛一脚踩空掉在脸上,其他时倒也相安无事。但每到年关,父亲就要来次大扫荡。扫荡的武器是专用的扫帚,扫帚被接在竹竿上,足有四五米长,父亲举着扫帚,立定脚跟,从一间房开始,从一间房的墙壁一角开始,伸腰举臂,顺顺拖过,绕着四壁转圈,一边转手中扫帚还得慢慢旋转,缠绕蛛丝,如有节律。不过一趟,蛛丝就都缠在了扫帚上,几间房下来,扫帚顶就有了雾蒙蒙、白花花的一层。有断线的蛛丝落在父亲脸上,他就皱着眉头直晃脑袋,面容严肃动作好笑,忍不住了也得打个大喷嚏。而我抻着头看父亲劳动,于害怕中倒是没见蜘蛛如雨滴下落,估计都早早逃难去了。

  关于清扫蛛网还有一个传说。与人类有仇的三尸神上告天帝,人间满是罪恶。为了让人间受到惩罚,就在岁末之时,让蜘蛛在亵渎神灵的人家结网为记,为了逃避惩罚,人们便在这一日清扫蛛网,让神灵抓不到把柄。

  和让灶王爷吃糖一样,这也是个耍弄神灵的故事。

  为什么要打扫卫生?传说做避祸解,而古人爱闹文字游戏,以“除尘(陈)”喻“布新”,又是对好生活的渴望。愈到晚近,就越与健康联系在一起。肮脏的环境使人致病,灰尘入肺,更是了不得。

  那蜘蛛呢,蜘蛛有害人的身体否?虽然蜘蛛相貌丑陋,蛛丝粘手,似白实灰,但若硬说蜘蛛如何肮脏,似乎也有歧视之嫌。旧时人家,家家户户皆有蜘蛛于房梁窗棂间结网,以之捕蚊,以之捉蝇,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可到了年关,人们就看蜘蛛不顺眼了,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奇怪。

  “哪的蛛网最厚?”

  “哪的?”

  “人不至的地方,没有人,没人气,蜘蛛就多。”

  “所以?”

  “蛛网没了,房子里就多了人气。”

  我想这么说有道理,一年到头,平常人家,值得夸耀的,也不过“人气”二字。

  腊月二十五,旧俗共有两种:一是“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二是“接玉皇”。豆腐是老百姓的吃食,不比珍馐百味,不过饱腹而已。玉皇则是仙班之首,虽然被孙悟空失了威严,但也是神仙里的皇帝。这两项习俗粗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俗传腊月二十五是玉皇亲自下界,查察人间善恶,并定来年祸福的日子,北京人管这天叫“稽善恶”。为了不被玉帝抓个现行,人们在这天都非常小心,起居谨慎,不乱说话,唯恐被“稽查”了去。可这和“磨豆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要用豆腐贿赂玉帝?这也太随意了。原来,这不过是场表演,老百姓在腊月二十五磨豆腐吃豆腐,做清苦状,目的是博得玉帝的同情和怜悯,这样,本来要“从严处理”的,就可以“从轻发落”,“姑不论处”。谁说人民群众的智慧不是无穷的呢?

  在我住过的山乡,旧时每家都会养猪。从猪崽养成硕大的猪猡,并非为了大快朵颐,而是想卖个好价钱。农家贫苦,一头肥猪的价格就是来年所有的活钱。油盐酱醋的买卖、添衣置物的需要、孩子读书的花费,都得落到猪的头上。山里的孩子每日放学了,就背着背篓去河畔塘边打猪草,日暮晨昏,才背着一人高的猪草向家赶去。猪草碧绿滴着清水,孩子的肩背弯曲,狭路相逢时,总让我这个城里人惊异。

  就这么着,从春到冬,猪的痛苦与人的希冀相互纠缠,当这两者同时为真,便到了“二十六,去割肉”的时候。

  当猪被拖往城里的菜市场,沦为悬挂铁钩的肉块,早已哑然多时。一大早,买肉的人们纷纷涌到肉案。有的要肥膘熬油,有的要大骨炖汤,有的要五花做包子,也有小孩子拖着大人的衣袖,叫嚷着不准要肥肉光要瘦肉。

  “二十六,去割肉”,正因为一年四季难尝肉味,才要于腊月犒劳口腹,又因为肉价高昂,所以才要用一个“割”字,小心翼翼,称斤断两。这大概是贫穷的烦恼了,希望猪价高昂,卖个好价钱,而自己要买时,又不得不捏紧钱袋。

  如今,人们不用这么小心了,肉食富足,肉货短缺的年代早已成为记忆,何况还有素食者,以肉为大忌,教导人们红肉的危害。每于这时,我就想起宰割时猪的悲嚎,想到它的疼痛,也想到以猪为希冀的人家,想到割肉时的笑脸,觉得吃固然何忍,不吃,似乎又将这死亡看得太过轻易。

  冬日初升,当我怔着睡眼来到坝子前,屠夫的妻子正用胶皮水管冲刷一地的血渍,血渍浓红如墨,凝结如冰,在水的冲击下四分五裂。我想,红色正是春节的颜色,红色的鞭炮,红底的春联,大红的灯烛,而猪血鲜红,虽流落于沟渠,也有喜庆的底色。

  那么猪肉呢,猪肉买回去,或大块蒸煮,或切丝爆炒,或熬油炼渣,或包了饺子炸成酥肉,添了油盐酱醋、葱蒜姜椒,更是让人垂涎。没了死的恶感,反而满是生的欢欣,也是春节的味道。

  以死证生,大概说的就是猪肉吧。

  以“鸡”喻“吉”。过年杀鸡,求的是大吉大利。

  选择公鸡有截然二异的两种说法,一是以“雄”为贵,公鸡日出而鸣,是阳和的代表,故公鸡比母鸡为贵,过年杀公鸡,正是珍而重之的意思。而且,公鸡体大羽亮,鸡冠红彤,脚尖喙利,颇是雄俊,选择公鸡,也是因为它最漂亮,有美学的考量,所以让它担当“求吉”的大任。

  但另一种说法则与此截然相反。不杀母鸡,是因为母鸡可以下蛋,养鸡者日日能有收获,哪里舍得杀掉。反观公鸡,更像吃白食的,剁掉一只两只,似乎也无碍于鸡群的壮大和鸡蛋的丰收。从这一点延伸,公鸡的雄俊和神气扬扬,更像是不知所谓,养鸡者于冷笑之余,自然要恶向胆边生,杀掉拉倒。

  至于信哪一种,自然全凭个人的爱好。

  老北京有旧谚,“二十六洗福禄,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说的都是洗澡。至于是否能洗来福禄,疗治百病,倒是信者自信,不能较真。但热水里浸润肌肤,把筋骨都酥一酥,至少也让人略解劳乏,神智为之一缓。“二十八洗邋遢”,这倒是大实话,香汤沐浴,花瓣香膏,名头虽多,大概也都得以此为重。

  小时候在老家,年前洗澡是逃不掉的,冬日寒冷,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浴霸,母亲在厕所外生一炉火,用一叠六块蜂窝煤烘烘烧起一大锅沸水,作全家人洗澡之用。洗澡时,用木桶盛半桶,提进厕所,自己用冷水兑好。手拿一木瓢,自淋自洗。热水过体,温润舒畅,热水离身,遍体生寒。就这么哆哆嗦嗦洗着,一冷一热,手抖齿颤,把握不住用度,桶里的水就去了大半。这时心下焦急,大声抱怨,母亲就敲敲门,我侧身门后,看见伸进来一只被煤灰弄黑的手,我将木桶挂在这只手上,看着它手腕一沉,倏忽而逝,不过一会儿,又挂着另半桶冒着白烟的水出现,水汽蒸缭,似乎把手也熏得白了些。

  去旧迎新,在新年将至的时候,人们用沐浴的方式期望能成为新人,这一祝愿并不隐秘,藏在许多母亲的心里,我的母亲也不能例外。

  “新年到,真热闹,贴对子,放鞭炮,大人孩子一齐笑。好吃的,摆跟前儿,八个盘儿,八个碗儿,八个馒头点红点儿”。

  过年蒸馒头,大概是北方的年俗,在南方并不多见。据说,在北方,这一日的馒头不比平常,是要蒸出花样的,不然无以体现主妇们持家的手段,为了显出会过生活,馒头必得做得又白又大,还要蒸出各种花样,如十二属相、动物肖形,埋枣涂糖,不一而足。做出馒头后,不仅自家享用,还分赠亲友,也是旧时的一种人情。

  但腊月二十九,并非仅仅蒸馒头而已,那样就无趣了。这一日是除夕前一日,叫“小除夕”。人们往来拜访,号“别岁”,设宴聚会,自然不能用馒头就打发了。关于这一日,还有“二十九,去灌酒”,“二十九,贴倒酉”等等说法。“倒酉”指的就是春联。作为临近除夕的最后一日,喜庆的气氛已经渐入高潮,许多人家甚至选择这一日摆“团年宴”,将一年最重要的宴饮放在此日。究其原因,多是因为小一辈夫妻各有父母高堂,老人们为了不让子女为难,便商量着两家父母轮流团年,这家过二十九,那家过三十。在我的家乡小城,二十九的热闹往往与三十不遑多让,就是这个原因。

责任编辑: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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