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的味道——旱烟
时间: 来源:中国农村网 作者:柳杨 字号:【

男人独爱香烟,像女人钟情于香水。烟草那淡淡的味道是男人独有的味道。对于我来说,那指尖缭绕的一抹淡云,更多的是乡愁的味道。

村户家家有一个大场院,古老的石磨在我还没有出生前就已经在场院的空地上与那些春来秋去的野草一起期期艾艾了。低矮的石头墙,石缝偶然钻出的一株绿草,在攀着坚硬的面孔,随风招展着自己的不屈。燕子在屋檐下筑巢,在一个贫穷但幸福的大家中,维护着小家。寒来暑往,春种秋收,乡村的月圆了又缺,古老的风积累着从未消散的宁静,吹着农闲时,爷爷和父亲手指间那翕动的火焰。

旱烟,大多出于农民自己的劳动成果。在小园子里开垦一小片地,种上一小片烟草,这些生长的烟叶,不为他们提供生活的物质资助,而是让他们在劳动中找到一丝连接土地的寄托。

秋天,烟叶黄了,被收割下来,放在场院的空地上,被秋日金灿灿的阳光晒干。当所有的烟叶吐完了最后一丝水分,手巧的女人便用一根木棒将烟叶打碎,仿佛在打碎一片片金色的阳光。那力度,入那自然的馈赠里三分,击打出四季的味道,击打出那最古老的自给自足。烟叶被碾碎,用布袋盛好,挂在仓房的木梁上,这样是防止烟叶受潮变质。爷爷和父亲都在自己的身上配一个小的布袋,下地干活的时候,就装上一小袋,不同的是,爷爷喜欢铜质的烟袋,而父亲偏爱纸卷的旱烟。于是,爷爷布袋里装着烟袋,父亲的布袋里则是一张张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纸。一个用烟袋在口袋里一舀,黄铜锃亮的烟袋里,盛了一锅儿金色的烟叶;另一个,小心的将纸张铺开,在布袋里抓一撮烟叶,粗糙的手此刻细腻如绣花,一点点放在纸上,铺匀,卷成一卷,用唾沫粘合。都用一支火柴擦出火,点燃烟叶,吞吐着这一点农忙闲暇后的惬意。

我仍记得,夏夜场院的石磨上,老杨树婆娑的影子摆动着,一家人坐在场院里乘凉,云影浮动着,把弯月在清凉的夜空里推着向前,四周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风的轻叹在一丝残存的暑热中,吹动着草和我们的头发。庄稼在地中,绿油油的小苗渴望着雨露,那一片旱烟幻想着秋日金色的阳光和被一支火柴熨烫的温度。爷爷和父亲各自点着自己的烟,在夜风阵阵的清凉中,吐着烟,那烟影,在月光中长出了触角,攀附着乡村宁静而缓慢的时间。在一个孩子的眼中,那夏夜父辈指尖的光亮,更是一种关于质朴和正直的传承;是关于土地和道路的口口相传;是这片土地上永恒燃烧的另一个太阳。在那清风拂面的夜和烟草淡淡的气味中,我嗅到了这片土地最宁静和质朴的灵魂。月影下老杨树婆娑了的不只有那一地的影子,还有我长大成人时回望的眼眶。

如今,我抽过几十,几百块钱的香烟,那精致的烟盒中,存放着二十只包装精美的香烟,你早已记不得那烟草最初的模样,早已不知道它们如何绿了又黄,如何吸收阳光又吐出阳光。每一只,应经在我成长的肺中变成一块漆黑的夜,但我却寻不到那夏夜中的一丝清凉。我递给满头白发的爷爷一只“中华”,他拒绝了,顺手又抽出了布口袋和黄铜的烟袋,我又准备用打火机帮他点烟,他再一次拒绝,然后自己擦亮了一支火柴。转瞬,火柴上磷的味道和烟草的清香弥散。

老场院盖起了房子,石磨不知断在了哪里,亦或已经消散成石块儿,我看了看院子的那一片空地,几株烟草孤独地摇曳。我收起了自己精致的香烟,对爷爷说:“给我来一口旱烟吧”。

责任编辑:白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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